還真讓小小說著了。
可那又如何?昔日遊為慣著他,公開場合順從他,葉衿尚且對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如今遊為視他若無物,四周再湧來的嘲諷甚至惡毒眼神,葉衿也不過是淡淡掀起眼皮——他少時便見識過,可這些人記吃不記打,忘了被葉衿抓住頭發踢下水的慘狀。
只有傅頃記得,不過已經在港城跨海新幹線專案上結盟的傅成兩家,今夜無人現身,唯有程家依慣例,送來一份厚禮。
葉衿平靜望向二樓暗影中的高臺。那裡,有人匿於黑暗,雖未被正式引見,卻比在場所有人更具存在感。即便身影未現,氣場已令整個大廳籠罩在“神明”監視的不安之下。
遊、何兩家是世交,但遊釗深居簡出,連何徵愷的壽宴都未能請動。遊為今日,甚至並非替父出席,而是代他母家祝家而來。何解?
過去一年,在遊為的鋪排下,祝氏教育基金會已在江城紮穩腳跟。在法蘭克福與巴勒莫時,他議事不避人,葉衿趴在沙發上讀書時,聽得一清二楚:明年,祝家計劃從港城引入更多元業務,逐步深入內地。那些業務,都包括什麼?
遊為,現在,或者從很久以前,就是祝家的一把利刃?
是被迫,還是被欺騙利用?
葉衿指尖微微一縮。
再回首,男孩臉上已波瀾不驚。
他憶起在西西裡最後一次看到遊為的眼神,那目光沒有焦距,像是穿透現實,直落到遙遠的某處,望住某種無解的空洞。嘴角輕動,無聲,唯餘壓抑的疲憊,在他憂鬱的眉間悄然蔓生。
而此刻的他,越過重重人影,酒杯輕舉,風度盡顯。只有眼底那片清冷的光,分明昭示著一層堅冰。
葉衿環顧四周,卻發現無人察覺異狀。他有些想拉住何蔚,或任何一人,質問——遊為怎會變成這樣?可他立刻便意識到,外人面前,遊為從來都是如此。
葉衿安靜下來。
現在,對他來說,葉衿也是外人了嗎?
手臂內側的咬痕又開始瘙痛,以往葉衿總是一口咬回去,用更加強烈的痛楚壓下那股癢勁。如今,西裝襯衫束縛之下,他只能換個等價自虐的法子——握緊手機,再次撥打那個號碼。
無人接聽。
他目送號碼的主人在聚光燈下優雅交際,與何蔚、宋錫元並肩離去。眼中刺痛,讓他不得不閉目,直到陰影降臨,心跳加速,帶著某種隱秘的期待睜開眼,卻對上宋霽和冷冷麵對落單者的眼神:“我大哥讓我叫你去打牌。”
心,再次沉落下去。
葉衿無意識地頷首。
牌桌設在獨立廳室,今日橋牌局,葉衿只識得三成賓客,但氣氛一目瞭然,宋霽和是這裡的主導。從西西裡鎩羽而歸的宋家老三,笑得溫和有禮,唯有看向葉衿時,眼底禁不住洩出一縷恨毒。
“我早聽過,葉家兄弟牌技了得,配合無間。”一位賓客大笑,目光戲謔地落在葉衿身上,“葉大少怎麼沒來?是覺得二少一人足以撐場面?”
“別說笑了。”宋霽和眉間帶著三分憂慮,“葉家大哥正……”
“抱歉抱歉,是我忘了。”
急不可耐上演的拙劣戲碼。
葉衿靜靜看了他們一會兒,而後輕輕從鼻底嗤笑一聲,指尖一攏,牌便緊握掌中。他往後一靠,慵懶地倚在絲絨椅上,那份不迫,竟比主家還顯得遊刃有餘。
宋霽和握牌的手指,微微泛白。
高處,貴客與主家在幾分鐘前默然目送那兩道身影並肩消失。
宋錫元,今日場面的主人,壽星公的“準女婿”,罕見地沉默,站在何徵愷身旁,眉眼如常謙遜。但目光觸及葉衿背影那一瞬,掩不住的慾望如細水,在眸中悄然泛濫。
何蒔缺席,何蔚站得稍遠,一眼捕捉到宋錫元的目光,眉梢瞬間壓低,嫌惡地偏過頭,卻又無意迎上游為的視線。那目光平靜到近乎冷漠,如一池死水,映不出任何情緒的漣漪。
何蔚一怔,眉間疲憊更深,緩緩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