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4章 84 籠中
第二天了。
葉衿被困在巴勒莫的家中，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夜一天。
這套公寓面積不大，一廳一廚一衛兩室，一間變書房，餘下一間，堪堪放下一張雙人床、衣櫃和書桌，除了面積更大的窗扇，格局像極深水埗的那間頂層公寓。
萬聖夜槍擊未遂，遊為再次變得忙碌起來。昨夜，他領葉衿回家後，便匆匆離去。臨走前，遊為當著葉衿的面，鎖上陽臺門，鑰匙轉動的冷響硬極，像冰刃直刺二人腦海。
葉衿茫然跟在他身後，看遊為轉身再進臥室，猛關窗，握鑰欲鎖。或許是聽見葉衿扶著門框無力滑落的聲音，他停頓片刻，在靜默中終於冷靜下來，又或者……陷入某種接近解離的狀態。
片刻後，遊為收鑰未鎖窗，轉身至門邊，低頭冷對葉衿。
一小時前，在劇院裡，二人也是這般姿態。
不同的是，那時的遊為猶豫、茫然，最終跪在葉衿面前。而此刻的他，面無表情，靈魂似抽離，只剩機械驅殼。遊為俯身，猛力拽起葉衿，像是從深海中拉起沉船，葉衿險些摔倒，穩住身形再抬頭，卻不見那雙刻意迴避的眼眸。
他伸手欲捉遊為袖口，可在即將觸到的瞬間，遊為卻倏地收回手臂，與葉衿擦肩而過。
一聲沉悶的“砰”後，鎖扣合上。
葉衿靜靜站在原地，盯著遊為離開的方向，手抬起，又慢慢放下。
從那個“殺手”看向自己，莫名其妙說出那句“快走”之後，遊為就再也不聽葉衿說哪怕一句話了。
事態逐漸脫軌。
葉衿按著抽痛的腦袋，呆立良久，方才緩緩蹲下，緊緊摟住了他的貓。破破一無所知，慵懶地蜷縮在主人懷裡，輕聲哼哼，似是唯一能帶給人類慰藉的生命。
整夜，葉衿苦等遊為。
夜深人靜，街燈與月亮，不知是誰的寒光映在屋子裡，葉衿的眼神遊離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熟悉的腳步聲卻始終未至。最終，他睏倦至極，抱著貓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葉衿醒來，發現自己莫名回到了臥室的床上——是遊為，像在法蘭克福時一樣，抱他回來。但這次，遊為顯然不願直面清醒狀態下的葉衿。
他將葉衿鎖在這裡，手機、電腦、座機，全都鎖在了書房裡……遊為在意，非常在意……有點在意……至少他沒放棄。所以還有轉機嗎？
葉衿起初焦慮不已，漸漸，他冷靜下來。
窗外風起，紗幔微拂，葉衿坐在窗邊桌前，一邊撥弄沈青青的隨身聽，一邊開始析毫剖釐近期的一切風波。
在葉衿與遊為來到巴勒莫的第三天，李銘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先生說，‘天堂島’幕後之人再現。是否繼續參與，二少爺自己斟酌。”電話那端的聲音波瀾不驚，像是在通報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務。
天堂島。
遊為當時正在書房，葉衿一個人坐在現在的座位上，聽著耳機裡的聲音，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李銘山輕輕嘆息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葉衿才回過神來，立刻將電話撥了回去。
他從來，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座島。
島的最終幕後之人，那位自稱為神的“造物主”，即使是引狼入室的葉從明，也未曾見過真貌，那偏偏，宋家人見過。
曾經的葉衿，為了那座島的蛛絲馬跡，被葉即明當作工具，順著父親鋪設的軌道，一步步走近宋錫元——以弟弟的身份，以後輩的姿態，以親近的方式。他裝得天衣無縫，眼淚是真，討好也是真，直至讓宋錫元漸漸放下戒備。
“蝴蝶遲早會屬於我。”宋錫元甚至帶著幾分病態的笑意對旁人說過。
然而，葉衿還未及接近核心，觸碰到真相邊緣，“造物主”便突然消失了。島隱於暗處，線索斷裂，計劃中止。
葉衿被迫停下，像一隻被抽掉線的木偶，失去方向。宋錫元身邊不再有他存在的理由，在葉臻的插手下，葉即明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興趣，再次將小兒子棄置一旁。
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
很多年來，葉衿一直感到很困惑。
沈青青慘死港城，葉衿初回葉家的那年，他就這麼困惑著，迷茫著，痛恨著，直到……在葉臻的高中畢業名冊上，無意看到一個人的名字和肖像照。
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阿飛”離開時，連一絲痕跡也未留下。阿衿次日清晨從自己的床上醒來，再跑到樓上時，大門緊鎖，無論他如何砸門哭求，終是無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