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 愉快動物病
晚上十點半,月色皎潔,兩位單身男子不合時宜地前後腳現身於荒涼的地鐵站口。
此處向來冷清,空曠的小廣場盡頭,一條細窄的車道蜿蜒進幽暗林中,零星路燈亦到此為止。若是清晨起霧,這裡看起來不會通向除寂靜嶺以外的任何地方。
比起早上出發時,遊為此刻的腳步拖得有些沉,而何蔚緊隨其後,雖兩日未曾閤眼,但深深的雙眼皮褶子下,那對眸光依舊炯炯有神。
他今晨才到法蘭克福,還沒找落腳地,遊為拋給他學校附近那間公寓的鑰匙,何蔚卻死乞白賴,尾隨其後,欲探遊少今夜情歸何處。
雖然在來的路上,心中差不多已經有數,但……一路跟到終點站才下車的何蔚,在終於確認了遊為的目的地後,看起來似乎仍然不太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鎖著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方才眯縫起眼失笑出聲:“你來真的啊?遊少,你玩金屋藏嬌,葉臻他知道嗎?”
上午講座剛散,遊為還沒和導師搭上話,就被何蔚一把扯走,直奔樓上教室,翻看那堆他橫跨亞歐揹來的卷宗——雖然卷宗內容大都由祝逸飛提供,但何蔚也花了機票和時間,算得上勞苦功高哦。
資料堆如山,密密麻麻,樁樁件件,盡是血色舊事。
遊為一日看盡罪惡,疲態盡顯,只想埋頭大睡。反觀何蔚,除了襯衫穿了一天難免起了褶皺,他連早上在機場vip休息室搓過的發型都沒塌陷哪怕一毫米——何大少的頭發和他本人一樣,屬於高精力人群的高精力發群。
對於何蔚方才的誇張反應,遊為懶得理會,車鑰匙一掏,賓利車燈應聲而亮,如鬼火照亮五米方圓。他幽靈般下了臺階,又回頭,看向那懶洋洋倚牆微笑的何蔚。
“我回市中心了,您那金屋——二小姐金枝玉葉,答應我,以後也只容他一位吧。”
遊為不置可否地合上倦目:“會轉告你的善意。”
“別——”何蔚急擺手,帶點苦笑,“別透露我來過。至少,最近別提。”
不說從前,光是今年寥寥幾次接觸,葉二小姐對何大少的敵意都快溢位來。中秋夜,若讓那小人家知道,搶走遊為的不單是薛教授,葉衿怕是要把對老人家無處撒的怨氣,一股腦全部算在何蔚頭上。
雖然葉二生氣挺可愛,但雲暻還託他傳話呢,在葉衿面前,何蔚總得裝個人樣。
他輕咳兩聲,擺正姿態:“勞駕回去跟葉二說,曲雲暻有我罩著,他不必費心了。”
那日,在書房聽到遊為透露給他的訊息後,葉衿一得空便急電國內。雲暻如常接了,卻話不對心,葉衿幾句試探便掛了電話——家中有眼在盯著她。要不要聯絡其他人的念頭過後,葉衿最後只給何蔚發了一條訊息。
那時,何蔚的回複便是這句。但為免二小姐生疑,他來法蘭克福,特地再託遊為傳話一遍。
“你認真的?”遊為重複了他剛才的問題。
何家的花花大少爺,這次是真栽在一枝花梢上了?
何蔚哈哈挑眉:“我姐前兩天都訂婚了,我緊跟其後,很奇怪?”
遊為冷漠回答:“非常。”
過往經驗已經證明,何蔚壓根不是什麼情種,而曲雲暻的取向明擺著,何蔚這回根本沒戲。即便過往情場失意時,“男子漢”的勝負欲總能讓他最後贏得美人歸,然後再一拍兩散, 但這次,難不成就因為追不上曲雲暻,就要糾纏一輩子?
何蔚笑得很曖昧:“我就喜歡高難度。”
葉衿說得對,他有病。
遊為沒興趣跟病號磨牙,轉身便往賓利走去。
“噯!”何蔚在背後叫住他,“你急著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啊?我話說前頭,葉衿他可生不了!”
這話糙得過分。遊為眉一跳,不耐地“嘖”了一聲。
何蔚無辜眨眼道:“喂,別氣嘛。我來也是幫你打預防針,大佬,過幾天還有更糟糕的家夥過來呢。”
他倒是也很清楚自己糟糕。
見遊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何蔚眯眼笑了笑,使壞一樣又從自己的八卦簍子裡翻出幾段存貨,朝著遊為的背影喊道:“宛丘裡,那家會所,還記得吧?”
當然。
“會所老闆,宋家老三宋霽和,他對外一直說,那是他大哥宋錫元送他的禮物,但——”何蔚故意拖腔拖調,“宛丘裡,是個音譯名來著。遊為,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新姐夫宋錫元,他、最、喜、歡的葉衿——英文名叫什麼?”
遊為猛地站定,一轉身,眯縫著眼,目光如錐,狠狠紮向何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