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為低垂的眸中,寒光閃爍,無絲毫溫情可言。可葉衿燒得糊塗,即使聽到耳中,也似乎全然不解。
等?太平山頂?養和醫院?還是這艘船上?
何時說過?
明明這幾日,他總在拋下葉衿,一如從前……
可遊為說的似乎也不是今日,不是最近。是更久以前。
遊為的音線依舊冰冷:“我讓你等我,你為何不守約?”
既然有了新家,穿了新衣,丟掉過去的種種牽絆,換上嶄新的漂亮身份,那為什麼,為什麼又在宛丘裡露臺上看見他的那一刻,該死地,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沒有傷心。
沒有歉疚。
只是像一顆沉沉睡了很久的黯淡星星,忽然,亮了起來。
你眼睛裡看到的究竟是誰?
今今。
“祝逸飛”和遊為,他們可不是一個人。
葉衿受不住了。
但他表現得異常安靜。頭不轉,身不動,唯雙眼血絲密佈,無力睜開,斜睨過來,叫人看見他嘴角也被牙齒咬得綴了血絲。
“我迷路了。”葉衿失神地嘗到一絲血腥。
連他自己都已分不清,這是在應對遊為的質問,還是單純闡述眼下的事實。
葉衿迷路了。
他看不見金魚街叫賣聲中與自己走失的少年,找不到維多利亞港國慶煙花下答應自己買一枚紀念幣的哥哥,更加再沒等來,深水埗舊屋樓上那盆仙人掌的主人。
葉衿沒有鑰匙,連那盆仙人掌最後是枯死、茍活,抑或被人棄置於無名角落,生不如死,他都一概不知。
不知道,所以連在心裡給仙人掌,給仙人掌的主人,留下一個永遠寧靜用於緬懷的角落,也做不到。
十四歲以後,葉衿的耳畔再未寂靜過。
蟬鳴如雨,如影隨形。
八年了,葉衿學會了新的方言,認識了截然不同的他人,但他好像再也沒有長大過,仍然還停在那個無依無靠、整夜蹲在頂樓屋門外驚慌失措的小孩身上。
蟬鳴是一種耳朵的疾病。
葉衿原本以為,自己要一直活在那些刺耳的夏日裡了。
直至三月宛丘裡,露臺之上,明明心跳如鼓將裂,淚水盈眶欲湧,卻似終於在無盡風雨中撈到了一塊浮木。
他安靜了下來。
就像現在這樣。
“你喜歡誰?”遊為問道。
“哥哥。”葉衿輕輕應聲,眼神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