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為靜靜地看著他，手沒放下來，半晌才重新開口，嗓音略顯沙啞：“好，我現在教你，以後要想和我說話，就要乖乖地看著我的眼睛，不準不說話，也不準話太多。”
混蛋。
葉衿被捏住下巴也接話很快：“即使你對我不理不睬，對我冷言相對，連看都不看我就跟我擦肩而過？”
遊為很少被人咄咄到這種地步，他垂下眼簾，幾乎要笑出來：“劇本裡寫過？說那麼順。”
葉衿生氣地皺起眉頭，察覺到遊為的手指力度鬆了些，馬上就要放開他，葉衿索性拋了顧忌，舉起雙手握住遊為的手臂，緊緊拽著狗繩的手心也不覺用力，牽引得繩索另一端的狗狗也察覺到他的情緒，回頭相望。
借這個動作，葉衿終於看清了狗狗的雙眼——那是一對無神的義眼。
葉衿愣住了。
“幾年前生了場病，看不見了。”
遊為從葉衿微微顫抖的手中抽出手臂，順勢接過狗繩，先行兩步，特意忽略了男孩眼中即將溢位的淚光。
“它現在叫‘球球’，我外公取的名字，他很疼愛它。”
眼前的模糊被用力抹去，葉衿快步追上狗狗和他的主人，音線裡不自覺洩出幾分從殯儀館裡便一直壓抑的酸楚：“你們家都好會養狗狗。”
遊為放慢腳步等他走近，順手扶了一把步伐略顯踉蹌的葉衿，聽他接著問：“那球球很鐘意玩球嗎？”
“還可以。”遊為的眼中終於浮出一絲笑意，“ira也喜歡，或許哪天可以讓它們一起玩。”
“狗學校有冇暑假啊？”
“有。ira回西和路了，陪我爸爸。”
中歐線站專案已正式進入施工階段，遊釗在決策層的忙碌暫告段落，雖然依舊繁忙，但回家的時間多了不少，偶爾也能牽著狗或被狗牽著）漫步於附近的共和公園。
何蔚還因此打趣遊為，說他一共養了兩條狗，最後都成了“老年人的撫慰犬”。
葉衿吸吸鼻子：“你爸爸也很疼ira？”
遊為聽出他話中莫名的羨慕，轉頭看過去，聲音溫和了一些：“一般吧。但他沒得選。”
葉衿笑了。
或許是因為重返港城，這是自江城相逢以來，他們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說這麼多話。
那份自然，讓葉衿看著遊為身上那件挺括的白色亞麻襯衫，不由自主地用摻了粵語腔調的語氣詢問：“你的肩傷還痛唔痛？”
這問題過於私密。
從前沒問過，現在也不知是否能問。葉衿自覺失言，眼睛瞬間睜大了些，緊咬下唇，正欲轉換話題，遊為卻連頭都沒回，輕描淡寫回答：“偶爾吧。”
受傷的時候是夏天，沒有厚重的衣物作緩沖，小孩子的身體尚未發育完全，高動能的步槍子彈輕易穿透肩膀，鮮血淋漓。
幸好救治及時，受損組織得以迅速修複，遊釗不惜砸下重金，年年體檢與康複訓練並舉，現在只是偶爾提重物時會感不適，極少數情況下，傷口會隱隱作痛。
葉衿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喃喃自語：“偶爾，多偶爾？”
天氣不好的時候，疲倦勞累的時候，情緒緊張的時候。
遊為轉過頭，目光緊緊鎖住葉衿臉上的失落，微微一怔，眼神隨即變得柔和，更加輕聲地哄他：“喊乜？我逗你嘅。哭什麼？我騙你的。）”
葉衿淚眼婆娑，仍然咄咄逼人：“邊句係逗我？哪句是騙我？）”
剛剛那句。
遊為怕了他：“咪喊啦，再喊又痛了。別哭了，再哭又痛了。）”
他掐人七寸簡直無敵，葉衿立刻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