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個寫暑期作業的小孩，總是耐不住寂寞，要把腦袋伸到陽臺上，詢問另一個人一次又一次：你做緊乜？帶埋我一齊得唔得啊？你在做什麼？可以帶我一起嗎？）
遊為在心裡輕吐出口氣，盡量耐心道：“我見到的一切都算在內。”
葉衿繼續挑戰他的耐心：“但現在只有看不見的思路。”
遊為將別人的報告丟到一邊，抬眸看向眼神莫名倔強的葉衿。
“有什麼思路？”他問。
葉衿仰起頭：“你要給我開小灶？”
遊為不置可否：“助教會為每個禮貌提問的同學解答疑問。”
好吧。每個。他真公平，偶像是不是馬丁·路德·金。
葉衿蓋好筆帽，坐端正些，非、常、禮、貌地開口：“我哥……薛教授前幾周的題目設定，都有意從各個角度引導至商業管理的倫理和社會責任方面，所以，比起周邊市場的可觀變化，我更應該根據調研得來的一手資料，評估紳士化現象對周邊低收入群體的正負面影響，以此探討，這一城市化必然産物可持續發展的可能性，對嗎？”
很完整的思路。比起提問，葉衿更像在做簡短彙報。
遊為用手撐住腮邊，聽完他講，未見有贊賞的表情，只是順勢提問：“打算怎麼調研？”
“向老闆瞭解經營狀況和商業環境的變化，向周邊住戶瞭解物價水平和社會結構的變化。”
“太抽象。怎樣向周邊住戶瞭解？”
“在論文最後的附錄，作者設計了一份非常詳細、能夠獲取可用分析資料的李克特量表問卷。”
“你呢？”
“去小區門口發雞蛋，一籮雞蛋一份問卷。”
他倒是……很有一套。不愧是在深水埗長大的。
遊為點頭：“行動吧。”
得令一般，葉衿起身離開，纖細光裸的小腿邁開，和著門邊的鈴鐺聲，步入了starburster店內。
正如那些人所言，遊為的確很擅長引導他人思考。
但如果今日沒有他來引導，也許葉衿最後交上來的作業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從“全部唔識都不會）”到對答如流，也就只差九年藏拙。
飯時已過，作為紳士化現象的見證者與參與者，starburster簡餐店內多是來喝咖啡的閑人。
一扇座地窗之隔，店內一曲一曲地放著ra steoe。而葉衿一口標準英腔，正背對著梧桐街道，與真正的英倫紳士老闆侃侃問答。
街邊只有人們交談的低語，甚至連那低語也被淹沒在風吹樹葉沙沙聲中。
英國人的店門前種著法國梧桐行道樹，來自義大利的德國混血遊為呷了一口杯中美式。
澀的，酸的。
格格不入。
他不鐘意，又額外添了兩粒奶球。
【作者有話說】
備注：本文中有港城江城兩種方言，除遊為、葉衿及部分親友，其他如唐裁、何蔚等，說的都是江城話，非粵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