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何家一樣,葉家早年以地産發家,後在樓市風雲變幻之前,最為紅火的時候,葉家當家葉即明急流勇退,轉而開始深耕科 研領域。新能源、人工智慧,葉家無一不涉,搵緊了時代紅利的每一個風口脈搏。
大少爺葉臻子承父業,接手葉氏第二年,便大膽進軍商業衛 星領域。公司現已成功發射兩顆,第三顆即將在下月試射。
葉衿思緒飄回昨日,葉臻剛剛登上本地新聞頭條,媒體紛紛贊其青年有為,領軍攻克技術難關,為國家科 研事業添磚加瓦。
這不正是眼前這道簡答題的最佳範例?
然而,葉衿的水筆久未沾墨,一開蓋,“答”字未落,一滴墨水便不慎滴落,瞬間氤氳成一片。
他望著那片墨漬,很久,最後還是收起筆,一個課間過去,除了那滴墨,白紙依舊無瑕。
在此過程中,遊助教始終端坐於他身後第二排——正是那片空座的中心——支頤垂目,專注地讀喬治·索羅斯,眼都未掀。
薛教授的課,週四理論,週六案例,哪個更有趣,一目瞭然。
今天週四,輪到講反身性理論。
對於經管學院子弟而言,自是筆走龍蛇,唯恐遺漏教授一字一句;而葉衿,戲劇文學專業的葉衿,只是暗自懊惱,覺得今天中午沒在宿舍睡個午覺真是失策。
出於對兄長教授的尊重,他唯有強打精神,雙眼勉強支挺,偶爾以筆尖勾勒幾筆,靠做些小動作聊以提神解乏。
漸漸地,下筆如有神。
前排畫興越濃,遊為的《金融煉金術》從第198頁翻至第243頁。
下課鈴響,薛教授額外加講兩分鐘,遊為隨即起身,開始收攬試卷。
最近的就是葉衿。
兩節課過去,小鬼終於抬頭望了他一眼,目光清澈,神情無辜,雙手呈上的,卻是一幅令人無語的“傑作”。
葉二扮無辜的時候,瞳孔會習慣性地向上望。他眼尾顏色天生就比別人紅了幾分,鼻樑細細又挺直,人中位好像有個小坑,隨即又從唇珠彈起,那種水潤潤的色澤,比好多女仔的唇膏都要自然。
在他未及開口講多幾句謊言之前,遊為已經面無表情地收了畫紙,施施然轉身走向前排。
葉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他推開自己瘦長的手臂,慵懶地蜷縮臥倒,明晰的手指骨節逐一舒展,讓人一眼就見到他左手中指上,多了一隻寬約一公分的銀戒指,閃爍生輝。
——無論怎麼看,都不似是認真來上課的好學生。
上學期尾他會選這門課,不是因為他兄長葉臻,就是因為那時選課網站卡到飛起,他揀到誰就是誰。
遊為沒有見過葉衿更小的模樣,與他同齡的孩子中,也只對成煜曉多些印象——五六歲的小鬼被裝扮得像洋娃娃,叫何蔚那個手欠的,經常拿住他的背帶褲提來提去。
港城的中小學同大陸一樣都是“6+6”年制,但幼稚園早一年,三歲前就可入學。葉衿今年二十二,快大四,在內地是正常學齡,但在港城就算遲了一年。他中間休過學?又或者他留過級?
遊為之前沒留意過這點,現在作為助教,要對學生的綜合質素進行評估,多思考了半分鐘,也是因為大學生葉衿剛剛交了一幅好像小學雞畫的畫作,而收到的其他大部分試卷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黑壓壓一片,倒不了教授的胃口,卻很會費助教時間批改。
繞s走到靠門邊第一排,收到最後一張試卷時,遊為腦海隨便轉過的最後一個想頭是:“葉衿的後腦勺好圓。”
“沒有人在上面亂畫亂寫吧?”薛教授打斷他的回憶,問了一句。
遊為神色自若地將葉衿的那份大作收到最底,簡單搖搖頭:“暫無。”
——那個在滴了墨漬的試捲上,憑住想象為身後助教畫了幅畫的家夥除外。
同以前一樣,畫得真是好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