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螢幕前,看著祝雲昭的身體安靜地躺在特製的意識轉接倉內,蒼白的臉像是雪後未化的雕塑,連眼睫都覆著一點不真實的靜寂。
他像是在沉睡。
可梁溯知道,他永遠不會再睜眼了。
鈍鈍的疼痛像溺水時湧入氣管的冷水,一點點灌入心髒,窒息而安靜。
沒有撕裂,沒有崩潰,只有冷。
死寂的冷。
他想,在進入那個世界之前,他必須做點什麼。
不為道德,不為救贖,只為了在重新見到祝雲昭時,能夠抬得起頭。
讓他不再是……
哥哥眼裡的罪人。
於是這七天裡,他做了收尾。
將那些曾經被他催眠、被植入接受暗示的人,一個個解除了意識幹預。
他其實不在乎他們的結局,不關心他們會不會瘋、會不會因意識反噬而短命。
那是他們應得的。
他只是單純不想讓祝雲昭,哪怕在虛擬的世界裡,也再為這些人而傷心。
他從未愛過這個世界。
可他,愛祝雲昭。
解除了催眠之後,那些人會繼續活下去。
不會有副作用,不會崩潰,不會短命。
他們會結婚、生子,老去,在春天曬太陽,在夏天吃冰棒,在秋天看落葉,在冬天穿毛衣。
他們會長命百歲。
而他的哥哥……
他最愛、最溫柔、最幹淨的哥哥。
卻已經永遠停在了二十八歲。
再不會老,也再不會笑,也不會再蹙眉嘆氣,不會再在門口等他歸家。
更不會,再叫他一聲梁溯。
當記憶的幹預被徹底撤回,當意識恢複正常,當他們真正站在那塊冰冷的墓碑前,面對那個被他們親手送進深淵的名字。
他們終於,沉默了。
沒有一個人再說這不對。
沒有一個人再站出來質問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們只是低聲嘟噥著、喃喃自語,用含糊不清的懊悔,把荒謬掩蓋過去:
“其實也不至於這樣……”
“人活著嘛……終歸是最重要的……”
是啊,活著真好。
他們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