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相信科技可以逆轉命運,認為資料和程式終有一日能馴服死亡,掌控人生。
可這時他才忽然明白,
不是所有因果都能預設,不是所有軌跡都能模擬。人生從來就不是可控的運算,而是一連串意外的疊加。
生離死別,其實沒有預兆。
哪怕你拼命回憶,也找不到那一刻的徵兆。
就像雪,它只是下了而已,白茫茫一片,沒有起點,也沒有盡頭。沒有意義,也沒有解釋。
哥哥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這個世上最懂他、也最被他愛的那個人,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裡,一點點失溫。
他忽然想起四歲那年,自己從車禍的殘骸裡被人抱出來時,滿眼都是血,耳邊卻只剩下雪落地的聲音。
十四年過去。
如今,又是這樣一場雪。
他從雪中醒來,卻看著自己用盡生命捧在手心裡的人,慢慢閉上了眼。
命運像是一個殘酷的輪回,偏執地拉他回原點。
他又一次,成為了活下去的人。
他再次一個人被留在了雪夜裡。
雪還在下,洋洋灑灑。
冰雪堆積,冷風穿透骨縫,他的身體逐漸僵硬,血液在指尖凝固。
他害怕活著。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活著了。
直到他的體溫,終於與懷中的那具身體無異,梁溯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的命一直是別人用命換來的。
四歲那年,父母用血肉為他擋下死亡。
餘下的二十年,祝雲昭用陪伴教會他如何活著。
如今,哥哥又用命,為他換來了最後一次完整的人生。
生命不是孤立存在的東西,它像一個迴路,在一次次斷裂與連結中重新定義著意義。
梁溯忽然意識到,也許人的意義,從來不是擁有一段完整的人生,而是成為另一個人的意義本身。
他低頭,吻了吻祝雲昭的額頭,聲音溫柔地近乎執拗。
“哥……”
“等我。”
“我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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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上傳的工程,在梁溯的手中,早已悄然推進到了最後階段。
而他,是世界上唯一能執行這項工程的人。
大腦死亡的速度遠遠快於人類的情緒反應,梁溯沒有時間去悲傷,沒有時間去哀悼。他的行動必須迅速、精確,不能有一絲誤差。
在警察趕到事故現場前,他迅速悄無聲息地將祝雲昭的身體轉運回實驗室。克隆體隨即被安置在現場,血液、指紋、dna,一切資料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