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也不知怎麼會想起這個不合群兒的怪胎,也許是因為剛剛回想起特里帕蒂的話時提到過這個傢伙。
米歇爾就是特里帕蒂口中的那個心理畸形男,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把小老鼠弄死、解剖開然後做成標本。準確地說,其實不光是老鼠,米歇爾喜歡解剖一切動物,只不過大鐵棚裡的動物並不很多,而且被埃爾法老師下了令不許傷害。說起來也只有老鼠數量多一些,聽說還是米歇爾專程去了埃爾法老師的辦公室一趟,才獲得同意,大夥一致認為米歇爾不一定怎麼哭著求了埃爾法老師呢。
後來,米歇爾好像獲得了埃爾法老師的某些特許,在大鐵棚中自然死亡的一些動物屍體埃爾法老師也會允許米歇爾拿走。說起來大抵也就是些土狗,麻雀,蛇和一些昆蟲。每次獲得這些屍體的時候,米歇爾都會兩眼放光似的,臉上露出貪婪的表情。
話說起來,大鐵棚其實是很大的一片地方,有叢林,有山,有河流,有沼澤等等。用埃爾法老師的話說,大鐵棚是一個小型城市大小規模的一個獨立生態迴圈系統。孩子們主要生活在大鐵棚的一個平面陸地上,只有這片陸地上有房子供大家居住。之所以叫它大鐵棚,是因為這整個空間都是被一個巨大的半球形金屬牆壁罩在裡面。
自由活動的時候,大夥兒曾一起去探過險。從孩子們平時訓練的小叢林往後走,不出一小時的路程,就能看見大鐵棚一側的邊界。在邊界那裡,銀白色金屬牆壁拔地而起、高聳入雲。牆體感覺上十分堅硬,上面佈滿著奇怪的電路圖似的紋路。對孩子們來說,那裡就是界牆,是世界的邊界。沒有人知道大鐵棚外面到底有什麼。
雖然是自由活動時間,但是想找米歇爾並不難,所有人都知道米歇爾會在哪裡,因為米歇爾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空就會出現在噁心的生物實驗室,做他的所謂實驗。生物實驗室後來都被大夥兒直接稱為“米歇爾的噁心小屋”。所以,即使是在生日考驗前一天,艾爾也相信能順利的在生物實驗室找到那個傢伙。
沒有顧得上換衣服,艾爾就直奔“米歇爾的噁心小屋”而來。很快,艾爾就帶著溼漉漉的衣服來到推開了生物實驗室的門。
剛一開門,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就如期而至,這種腥味很容易讓人想起生日考驗的大叢林,弄得艾爾忍不住一陣反胃。不過艾爾還是如願以償的看到了米歇爾。米歇爾正一如既往的坐在一個解剖臺前,他本應很好看的金色頭髮永遠又髒又亂,而他的身體似乎始終是佝僂著的,看上去就像埃爾法老師描述過的老人。孩子們沒有在身邊見過老人是什麼樣子,孩子們的生活裡只有他們自己和埃爾法老師這一個成年人而已。
聽到門開的聲音,米歇爾卻並沒有任何反應,好像站在門口的艾爾不存在一樣。他繼續擺弄著試驗檯上的一隻老鼠,正拿著某種奇怪的液體往老鼠身上倒著。那隻可憐的老鼠現在還活著,不過艾爾知道它的下場會是怎樣,不由得心理暗暗為它禱告。
“米歇爾!”看到米歇爾無動於衷,艾爾只得大聲地叫道。
米歇爾這才終於轉過頭看向艾爾,他的一雙碧色的眼睛遮在又亂又髒的金髮下,眼睛周圍帶著深深的黑眼圈。艾爾彷彿感到兩股詭異的目光射出來,從上到下把自己整個掃描了一遍。那目光看得艾爾不寒而慄,似乎米歇爾看的並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被雨淋後隱隱從衣服後映出的肉色,那眼神像極了米歇爾望著一個新動物屍體時的樣子。
“哦,抱歉,忘了你叫什麼了,找我有事?”把艾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米歇爾終於咧開一個詭異的嘴角,用又低又啞的聲音問到。
“哦,沒關係,我叫艾爾。”對於米歇爾不認得他,艾爾絲毫不覺得意外,如果這傢伙認得你,那才真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兒。“我有些想法,我是想來聽聽你怎麼看。”
“想法?”米歇爾似乎有了點興趣,挪了挪屁股面向艾爾問到:“說來聽聽。”
“是生日考驗的事兒,我是覺得也許生日考驗對我們是一件好事,也許埃爾法老師是為了我們好才讓我們學習、訓練,包括參加生日考驗。”對米歇爾,艾爾覺得沒有必要在乎什麼表達方式,米歇爾這種怪人,鬼才知道怎麼和他說話才是正常的。
誰知米歇爾的回答讓艾爾當場定在了那裡,他甚至無限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或者是在做夢。不過事實證明,米歇爾就是那樣說的沒錯。
“本來就是好事。”米歇爾這樣答道。
“本來……”這個詞讓艾爾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想了無數種米歇爾的反應,卻死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難道他始終沒法讓人理解的這個想法居然早就被米歇爾認可了?一時間艾爾有點不敢相信。
“本來就是?為什麼這麼說?”緩了一陣,艾爾終於從發愣中回過神來,他急切的問向米歇爾。
“為什麼?這還用問?生日考驗就會有人死,死了人如果屍體儲存完整就可以拿來解剖了呀,我一直想解剖一個人看看。”米歇爾發著一陣低低的詭笑答道,說完,還用舌尖掃過兩片嘴唇,像是在說著什麼好吃的食物。
這個答案讓艾爾剛剛閃過的驚喜頓時破碎一地。他那表情別提有多複雜了,那一刻他連衝過來掐死米歇爾的心都有。本以為米歇爾和他的想法居然一致,誰想這傢伙竟然在想些這種變態的事兒。
看著艾爾精彩的表情,米歇爾突然得手了似的哈哈狂笑起來,不過這詭異的傢伙連大笑的聲音都有些沙啞,讓艾爾倍感噁心。難怪所有孩子沒人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艾爾已經沒法在這個噁心的屋子裡繼續呆下去了,他怒怒地“哼”了一聲,轉身要奪門而去。
“等等,那個誰……那個……哦,對,艾爾!”在艾爾即將摔門出去得時候,米歇爾突然停止了笑聲,一本正經的叫住了艾爾。
艾爾回過頭,米歇爾此時的神情讓他對“等等”兩個字無法反抗。那神情很嚴肅,很正經,這對米歇爾來說是極其少見的。大家印象中的米歇爾都是猙獰詭異,除了正常的課程和訓練就只知道躲在“噁心小屋”裡的心理畸形男。孩子們能想起的,米歇爾的神情多半是貪婪或是猙獰的詭笑,甚至在生日考驗的時候也是一樣。除了樣樣拔尖的金髮女孩兒多莉絲,米歇爾幾乎是最不懼怕生日考驗的人之一,儘管米歇爾的訓練課成績十分糟糕。不論如何,極少有人見過米歇爾一本正經的樣子。
“取笑人很好玩麼?”雖然已經打算留下聽米歇爾說,但是艾爾還是覺得必須先挽回面子,對米歇爾剛剛取笑他的表現質問一番,雖然他並沒指望這個怪物會給他任何解釋。他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麼雨嘉認為被他取笑了的時候是那麼生氣。
“哦,別生氣,夥計。你知道,有時候一個人呆久了也會有點悶。”米歇爾竟出乎意料的真的解釋了一番。只是理由有點離譜,艾爾可不相信這傢伙也會有覺得悶的時候。不過,話是這麼說,艾爾還是從這個解釋裡找到了小小的心理平衡。
“好吧,你想說什麼?”艾爾問到。
“跟我來吧,帶你去看個好玩的東西。”米歇爾又咧開半邊的嘴角,露出他那個標誌性的詭笑。說著,竟然從他的實驗凳子上站了起來,用眼神示意艾爾跟他到外面去。
和米歇爾去實驗室以外的地方,還是米歇爾帶著他去!這是艾爾從沒想過的一個畫面。不過它就這樣發生了。只見米歇爾一路朝著他們居住地後面的小叢林走去,那片叢林的土面還是溼的,印證著雨嘉剛剛在這兒哭過的事實。
但是米歇爾的目的地似乎並不是叢林,從米歇爾一路朝著的方向,艾爾越來越摸不到頭腦了,因為朝著這個方向再往前走可就是邊界了,那裡是一片非常荒涼的土地,除了硬硬的土面和個別的殘枝斷樹什麼都沒有。
“你要去哪兒啊到底?前面可就是界牆了。”艾爾終於忍不住問到。
“還用問?就是界牆啊夥計,難道你心理想的想法和界牆沒有半點關係麼?”米歇爾回過頭,用標誌性的詭笑望著艾爾反問道。
這反問讓艾爾一驚,但同時也讓艾爾一喜,因為艾爾隱隱意識到,或許這個古怪的米歇爾和他的想法真的是一樣的。至少不可否認的是,艾爾正在想的事中,的確和界牆是有著某種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