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箏這個叫法其實有些不太貼切,準確來說,這是唐代的十三絃箏傳入日本以後,漸漸演變出來的一種樂器,從根子上來講,應該是“唐箏”,而不是“日本箏”。
日本箏和中國現代通用的古箏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主流的古箏是二十一根弦,日本箏則延續著唐箏的十三絃。
古箏對葉昭來說並不陌生,或者說非常熟悉,不過這種十三絃箏的實物,他還是第一次見。所以,儘管再三確認,他還是遲疑著問出了這個問題。
藤彩子抬起頭,看了一眼安靜地躺在壁櫥裡的那架日本箏,輕輕“嗯”了一聲。葉昭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不太高,頗有興致的追問道:“彩子桑還會彈箏嗎?”
“那是佐智子父親的遺物,我並不會彈箏。”藤彩子語調平緩的解釋道,“離婚的時候,他把那個留下了,說‘留給佐智子作紀念’。”說到這,她稍一停頓,“只是,佐智子卻對學習箏完全沒有興趣,所以就只好收起來了。”
有些意外的答案讓葉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過了一會兒,他才猶豫著問了一句:“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只從那些隻言片語的小道訊息裡知道,她的前夫稍年長她兩歲,在她二十歲的時候和她結婚,但是又在佐智子出生的同時離婚,轉過年便選擇了自行結束生命。
按理來說,他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這樁失敗的婚姻,對藤彩子來說,無疑是一道傷疤。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於這個早早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又以那樣的一種方式退場的男人,還是充滿了好奇。
藤彩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開啟和服的盒子,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衣料。葉昭直覺這份沉默並非是因為他問出了不合適的問題,所以也只是靜靜等待著。
終於,她緩緩開口,“日本箏彈得很好,也懂得三味線和尺八,不太愛說話。”
這麼說來,是個樂器高手了。葉昭在心裡想象出一個斯文內秀的年輕男子的形象。想了想,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一定是個好人吧。”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覺得這話彷彿是在指責藤彩子傷害了對方一般。
“的確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是生氣的時候,也不肯發脾氣,而是一個人默默躲起來擦拭樂器。”藤彩子想了想,“……溫柔過頭了。”
這倒是。溫柔雖然是種不錯的品質,不過溫柔過頭了的話,反倒是種缺點了。
而且,比起一個人躲起來生悶氣,把另一個人扔在一邊,還不如兩個人吵一架然後再溫情脈脈的和好,這樣反倒更加富有人情味兒。
在吵架的時候一個人躲到一邊去,這種行為看上去“大度”,但在另一重意義上,又何嘗不是把對方給“拋棄”了呢。
“不過,”葉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倒是覺得,彩子桑的性格里也有著類似的東西。”
“類似的東西?”
葉昭“嗯”了一聲,心想,那種東西雖然與溫柔類似,但絕不是溫柔過頭,甚至倒不如說,那是一種另類的冷酷才對。
不想把這話說出來,於是他把話題轉到了另外的地方:“彩子桑結婚的時候剛剛二十歲?”
“差一點二十歲。”
“那就是和我認識彩子桑時的年紀差不多了。”
藤彩子笑了一下,“對,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