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
年節聚會,屋裡鴉雀無聲。
“他還敢還手!”男人怒氣沖沖說:“現在就敢打老子了,真不知道養他有屁用!”
“你看看,我這手腫得,還有我腿上的淤青。再過兩年我打不過了,怕是要打死我!”
親戚們驚嘆討論聲此起彼伏,少年低著頭,站在門外,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他嫌棄我跟他媽一身油煙味,給他在學校丟人了。找藉口都不想進後廚。”男人冷笑,“也不想想,家裡的錢都是誰在掙。遠比不上他弟弟聽話懂事,早知道這樣,就讓他在鄉下待一輩子算了。”
許久,聽到裡面唏噓完了,重新熱鬧起來,少年才動了動僵硬的腿。一進屋子或明或暗的審視目光落在臉上,他不敢抬頭。
……
“那是什麼腌臢水溝,我們需要你去臺前賣笑嗎?需要你博那點關注,去以身犯險?”
青年緘默了許久,佝僂的背影,像是這麼多年從未直起過,聲音清晰低緩,“我沒有。”
“你跟我回去不好嗎?”婦人眼中含淚,“跟在我們身邊做事,不比你一個人在外面飄著要好?你身邊都是些什麼瘋瘋癲癲的妖魔鬼怪?”
——裴老師啊,真的很不好意思啊哈哈,您快回來吧,我們都等您。下次再聚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最後兩天的錄制,咱們一個都不能缺!
“你想進娛樂圈,好,我沒管你。可這麼多年在裡面跟人勾心鬥角,你真的不累嗎?”
——成了!他們給了個非常有誠意的價格。可臨走的時候我看他們代表笑呵呵的,我總感覺還是報少了,現在雙方都覺得很賺??
“跟我回去。我們都很想你。”
——裴行川!你不能說話不算數,欺負殘疾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們不求你榮華富貴,我跟你爸爸掙錢,就是為了你們能安穩。”
——裴行川,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你怎麼不說話?
“早些年累著了,我們兩個老的身體越來越差,你弟弟又是個不中用的……”
——裴行川,你要是實在不想跟我一起,也……不是不行。你真的不回來嘛?
“你回來好嗎?早些年你是調皮了些,我們吵了架,是打了你,慪了氣,可父母愛之子則為之計深遠。”
——求求了,別再拉黑了,已經沒號碼給你拉黑了q。
“我們都是愛你的。你恨我們嗎?”
“我沒有……”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無聲颶風席捲整個天地,夢中支離破碎的畫面、尖銳的叫喊聲哭聲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裴行川猝然從床上坐起,愣愣盯著面前的一片虛無,胸膛急劇起伏,心跳快到震耳欲聾幾乎要破腔而出。
“……我已經回來了。”
耳中嗡鳴不止的雜聲逐漸退去,眼睛適應黑暗能看清屋裡的陳設簡陋,裴行川按著鈍痛發蒙的腦袋,抬手在床頭櫃上摸到杯子,手一軟差點將水撒了,裡面的水早已涼透,半杯下去從喉嚨涼到胃裡,四散的神魂才堪堪歸位。
“為什麼”
聲音如夢中囈語一般忽遠忽近,努力平複驚悸,他頹然地打量著屋裡的一切,那些陳舊褪色的畫面,只是一場噩夢。
現在的他,非常幸福。
父母疼愛,兄弟恭順,事業成功。
一張張和善親熱的笑臉,鮮活明亮,所有人都跟他說,你家裡應該也很愛你,那些在下水道裡當老鼠的噩夢,只是一場噩夢。
“為什麼”
他痛苦地將臉埋進掌心,“為什麼所有人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為什麼我要斤斤計較,我真的那麼不堪嗎,那些事…那些事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們都是愛我的,他們是愛我的……”
這窒息一樣的寧靜祥和,快把他勒死了。
第二天早上,萬山朗看著被窩裡多出來的人,一整個呆住,“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