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很驚訝。我看到你高考出來時,爸媽捧花去接你的那條朋友圈,就專門打了電話給媽媽。東拉西扯完,自以為不經意地說‘那花真好看,是誰買的呀’。”
聽到與自己有關,裴行:
“她聽出來了。”
聽出來了遠在千裡之外,那顆心髒在忐忑地跳動,聽出了大兒子微妙的嫉妒和不安。
裴行川抹了把臉,低聲輕嘆,“……好難堪。”
隨著這些年加註在他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裴行川收到過的鮮花不計其數,粉絲送的、品牌方送的、劇組工作人員送的,甚至萬山朗也訂過很多次。祝賀他第一次當男主角,祝賀他第一次跟大導合作,祝賀他殺青,祝賀他生日快樂。
裴行川並不缺花,都已經二十出頭往三奔的成年人,擁有了很多鮮花和掌聲,竟然還會悄悄地妒忌一個小孩兒,覬覦不屬於自己的那束。
無地自容。
裴行什麼是好,於是選擇了沉默。
但不需要他的回應,裴行川自言自語一般繼續說下去,“前幾天媽媽來電話,說……說爸喝醉酒後哭著說我不認他了。我聽到時只覺得不可思議。緊接著冒出的想法就是,他是不是在酒桌上哭的呢?那我下次再見到親戚們時,他們會怎麼看我?”
“我最近幾年,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去的事。為什麼要拆掉我的鞦韆……還有,我只是捨不得他們,以為哭鬧就能留住他們,我真的沒有嫌棄他們,我也沒有幹過壞事……”
沒什麼邏輯的語言聽得人一頭霧水,樁樁件件背後的畫面,並沒有被歲月磨平,反而因為主人的徘徊躊躇,深刻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喉嚨哽塞有些說不出話,裴行川緩緩吸氣,許久才再次開口,“抱歉,我好像不太能提及過去的事,不然會情緒失控……其實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有些害怕聽眾投來異樣的眼光,他習慣性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指,提了提嘴角,只不過有些勉強。
“我朋友讓我萬事想自己,不必在乎別人的感受。這樣也確實能讓我好受一些,把責任推出去就好了,不必再糾結到底是誰對,是誰的錯。很多事情都與你無關,遷怒於你,太不公平了。至於我放不放得下,你也不必掛懷……這並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哥……”裴行。”
裴行川定定地看著他,眼神這個男孩,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在看到弟弟泛紅的眼眶時,他好像得到了一絲安慰。
“謝謝你。”
兄弟倆差著些年歲,正兒八經地道謝道歉,反而讓倆人都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不想讓氣氛繼續這麼尷尬和詭異下去,裴行川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這裡有很多空房間,我去給你收拾。”
裴行樂嘿嘿傻笑:“好!謝謝哥!”
好像一個背負罪行的人,陳述了犯罪事實,說完感覺心裡暢快了不少。裴行川起身要離開時,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是一個未知號碼打來的。
接通後,那邊的人氣哼哼道:“喂?裴!行!川!你竟然把我支付寶都拉黑了?不怕我攜款潛逃啊。”
“想逃你就逃。路費不夠我再給你打點兒。”聽出是萬山朗,裴行川瞅了眼裴行樂,回到房間關上門。
“還打電話給我幹什麼?”
“不然呢,不打電話,指望我搖一搖還是漂流瓶啊。”
“我管你。來一個我拉黑一個。”裴行川唇角微勾:“死瘸子,你安心躺床上養傷吧。”
“等等!”看他這是又要掛電話的意思,萬山朗趕忙道:“我來是有正事要說的!”
裴行川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萬山朗語速飛快:“在我的強烈建議下,崔導力排眾議,決定將雲安這一期拍完,給觀眾們留下一個完整的結局。”
裴行川嘴角的笑驟然消失。
萬山朗:“節目組一確定下來,我就立馬給你打電話啦!哎呀呀,你笑啊,怎麼不笑了呢?跑得再快有什麼用,某人乖乖回來給我推輪椅吧~”
此時此刻,裴行川的心情好比想空手套白狼的渣男,人撩了,鴿子放了,狠話說了。這個時候叫他回狼窩,裴行川想死的心都有了。
滿腦子的髒話不方便說出口,裴行川額角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氣,“誰能狗過你啊?”
萬山朗一副無所畏懼的賤樣,就差把臉從螢幕對面伸過來,“來,有種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