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古也不動彈，任由靈華蓋住他的眼：「這可不一樣，她那眼神就像要把我剖開似的，我心裡發慌。」
靈華聞言放下手，向前慢慢踱步思索著：「確實如此，適才我並非不想幫你，而是想聽聽看她對你到底是何意圖，若我過早插言，想必看不到她許多型度。」
恆古跟在她身邊，靜靜聽她說話。
「現在看來，她定在打你的主意，但究竟意欲何為還不得而知。這淳兒不知底細，若有機會還是問問楊錫遲為妙。如今再次處於敵暗我明的境遇裡了……」靈華忽而微笑起來，「不過有你在身邊，始終是安心的。」
恆古拉起她的手：「有你在身邊，我也很安心。」
相視一笑後，她刻意考驗恆古似的問：「除此之外，你可看出還有別的怪奇之事？」
「自然是有。」他自信回身看向淳兒指過的樓閣，上面的女子已不知去向，「清遊門的這位代掌門，我總覺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可惜想不起了。」
他又看著身旁樹木上懸掛的綵綢：「還有，我雖沒見過多少江湖門派，但武俠話本還是看過點的，也沒聽說過代掌門還要舉行儀式的，好生奇怪。」
靈華點點頭：「可還有別的？」
「還有……」恆古眨眨眼，「還有我想聽你講。」
靈華戳了下他的額頭，道聲「漲心眼兒了」，繼續緩緩說道：「按淳兒所言，清遊門弟子眾多，可我們一路走來，只見到忙著佈置的初級弟子。
妖軍四起，我們雖未見過其他城池，可崇郡和檀城的景象是我們親身經歷的，可見現下局勢多麼嚴峻，想必清遊門所有可派出的弟子都已下山禦敵。
楊錫遲將我們傳送過來，亦是沒有休息便匆匆而去。可剛才我們親眼所見，代掌門在做何事？」
恆古一拍手：「她在侍弄花草！」
「妖軍橫行，她還有心情賞花弄草，置辦自己的繼任典禮，的確是為與眾不同的人物。」靈華冷冷回首看向樓閣的位置，帶著恆古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樓閣中。
「可看清楊錫遲帶來了什麼人？」說話的女子身著茜色長裙，細長的指尖撫摸著精心呵護的花朵。
一襲紅衣走到女子身旁，黏著的眼神從花朵上緩慢轉移到茜衣女子身上：「看明瞭。那一男一女是一對兒，女子不愛說話，似乎不是主事的，男子冒冒失失，涉世未深的愣頭青似的，好對付。
還有一個女子沒見到，聽說頭疼已經到南舍休息去了，想必是個病秧子。」
謝千蘊轉過身來，滿意地把折下的花朵戴到淳兒髮間：「如此便好，我可不希望任何人來破壞繼任大典。」
淳兒摸摸嬌豔的花朵，興高采烈地奉承道：「明日的繼任大典定能順利進行！如今各門派都已派人來恭賀師姐了，他們只是小兵小卒罷了，根本不足為懼。」
謝千蘊皺起眉頭：「可他們是楊錫遲帶來的人，楊錫遲與幾位長老十分交好，讓我如何都不能小覷。」
「師姐是怕他們會成為長老們的幫手嗎？」淳兒擺擺手，「那姓楊的從來不過問門派裡的事，長老們如何反對師姐，他都未表過態，淳兒覺得不必過多憂慮。」
「但願如此。」謝千蘊走到視窗坐下，再次看向窗外的遠山與眼皮下的青瓦，目光充滿恨恨與執拗，「到了明天，這裡都是我說了算，誰反對也無用了。」
「對了。」她收斂神色回首問道，「師叔如何了？」
淳兒不以為然：「還是老樣子，今晚要去見他嗎？」
謝千蘊嘆了口氣：「去看看他也好，畢竟……不要冷落了他，免得他後悔。」
一日後，繼任大典。
雖說謝千蘊是代理掌門，但置辦的排場比真正的掌門繼位還要隆重。清遊門上上下下張燈結綵，就算現在是寒冬時節，綵綢上皆貼上了花瓣當作點綴，陣仗頗大。
靈華與恆古帶著寧絮荷來時，各門派的代表已經在宴席間就坐，幾位相熟的各自湊在一起，表情嚴肅地低聲商討著什麼，整個議事大廳內充斥著並不輕鬆的氛圍。
楊錫遲坐於下首二位，見他們前來便起身快步到門口相迎：「昨日與長***議對應江曌空一事，議完已是深夜時分，確實怠慢，還望見諒。」
未等靈華說話，恆古便不在意地揮揮手：「事急從權，這些道理我們都懂。」
寧絮荷也想說點什麼，見這番場面張了張口又咽了回去。
楊錫遲含笑頷首，帶著二人坐到他身後的席位上去。各門派的人不動聲色地看著三人入座，復而又開始竊竊私語。
不等片刻，淳兒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各位久等了，代掌門繼任大典馬上開始。」
人們低低的說話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鎖定在大殿門外。
此刻正值晌午，正陽的光從大門外投射到地上，一個女子的身影端然移動到正門口，將陽光一點一點地遮蔽起來。謝千蘊窈窕的身影邁入大殿，環佩叮噹，步步生蓮。
她滿面春風地幻視著每個人的臉，看到上座長老們的位置都空空如也的時候，笑容也沒有改變半分，從容地沐浴著每一份視線，坐到了最高的位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