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是假的,是假的!」相遂生撲上前去搶奪鏡子,他狠狠道,「你又用了什麼手段,是幻術嗎?」
靈華將鏡子收起:「這都是真實,你親手了結了自己,不失為一種不再經受控制、喪失自己的方法。」
相遂生摸著自己的臉,忽而聽聞一聲熟悉的呼喚:「遂生。」
轉頭看去,竟然是相遂生的父親。相父仍是在人間的模樣,他拉起相遂生眼裡含著點點淚光:「孩子,爹來了,好些年不見,你都長成大孩子了。這些年讓你獨自受了好多苦,以後的日子都讓爹來陪你,好不好?」
相遂生不可思議地看著相父,伸手想要觸碰的瞬間就已經被相父一把拉過去。父子二人的身軀都化為黑色的影子模樣,相遂生搖著頭喊道:「不,我的事還沒有做完!我還要殺死所有人,怎麼可以死?我不會跟你走的!」
相父轉頭看向他,幽黑的臉上空洞的眸子死一樣寂靜無波:「孩子,你我都是人生逃兵,一時沒有擔當不要緊,怕的是一輩子都沒有擔當。你想錯了,鑽了牛角尖,不要再為了所謂的恨意去報復他人了,無非你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父親是個背叛者。但這是事實,是發生過的事實。」
「爹,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冤枉你!」相遂生崩潰地搖著頭,失魂落魄地跟著相父愈走愈遠。
「是否冤枉,只有自己的內心深處最瞭解。人世間充滿謊言,當然也存在真實,有時虛虛實實難以分清,只有聽從自己的真心,才能分辨出真假是非。」相父看著相遂生,「你的心被矇蔽了,已經看不到真心在何處。這輩子沒機會了,下輩子去做一個能認清真心的人,好好體驗一番這世界吧。」
虛空中只剩下了虛空,相遂生被相父半拖半拽地帶走了,這算是他心中最後一絲溫存嗎?
此處是鑑心鏡所映的識海,識海中皆是所困之人的意識,他的所感、他的所想、他的所念,皆在此中。識海顯現出困者心中最重要的事情,這可能是愉悅的,亦有可能是殘酷的。而相遂生的記憶大概就是這些了吧,果然沒有一個與雪山之上的「帝淵」都關係。
「看來相遂生並沒有那麼聽話。」靈華睜開雙眼,將手從李成志頭頂上拿開,寧絮荷從她體內甩了出來。
二人皆是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平復片刻才得以穩住身形。李成志亦是失去支撐暈倒在地,頭頂的紅線粘在靈華的手指上,被順勢拔出。
恆古見靈華醒了激動地湊過臉去看她的神色,見她面色如常,即使靠的極近也要用靈識傳音:「你終於醒啦!站在這裡已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們等得好心焦。」
靈華摸了摸恆古的頭,用靈識回道:「我無事。」
她隨即去看李成志的情況,恆古見狀解釋道:「當時你與相遂生進入識海,我發覺李成志呼吸衰弱,下一秒就要嚥氣了,若他嚥氣,你也會受到衝擊,而其他未知的線索也無從查起。我既能打他亦能救他,用了好些靈力才留
住他一命。」
靈華將手放在李成志額前感應一番,又見他胸前有淺淺的呼吸,點點頭道:「你怎知他不再會受相遂生控制,這般大膽去救他。」
恆古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知你一定會成功。」
「咳咳!」寧絮荷看不下去幹咳兩聲,「我還在這裡呢,悄悄話你們留著回去再說。」
靈華不自在地抽回手,交代道:「絮荷,你先在此看住李成志,他現在是一枚棄子,不會有人再來犯難。我與恆古去看看安槐。」
客棧之外,安槐扇著摺扇坐在一石墩之上,默默無語看著百名檀城百姓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著周圍,還有人身上有了傷口,正憤懣不平地找是誰傷了自己。
「他們怎麼辦?」安槐看著靈華從客棧下來,又將身前的結界加固了一些,「他們看不到我們,但也不能置之不理。」
靈華上前一步:「我儘量一試,收取這麼多人的記憶,還是第一次,不知會否有所偏差。」
「若有偏差,那便不要收,他們想通了,便自會散去。」
醇厚的聲音從天而降,一身穿玄色道袍之人從人群中走來,他手中的法杖散發出陣陣光芒,所行之處皆留下清淡而沁人心脾的幽香。
人群不再沸騰,反而一瞬間安靜下來,他們靜靜注視著仙風道骨的道長的出塵之姿,不知不覺中,眼神與思緒已完全被他吸引,腦中似乎忘記了什麼,只記得劍眉星目的道長,還有陽光下耀眼的金法杖。
道長走到三人面前客氣施禮:「三位別來無恙。靈華姑娘,果然很快便再相見了。」
靈華眉毛一挑,這句話總覺得誰說過一遍,如此熟悉……她並未多想,關切道:「楊道長經過七七四十九天閉關,可有完全恢復?」
楊錫遲微微頷首:「已完全恢復,這些事日多謝靈華姑娘費心。只是妖亂難除,檀城危急,貧道還需各位相助。」
恆古回身看向客棧中:「相遂生已死,檀城為何還有危機?」
楊錫遲道:「危機便在百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