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地的好處是,有一丁點火光,就顯得格外亮。
眼下她盤坐在地上,除了面前沒有案幾,倒和在巾幗堂無異。
對面吊著雙手的林死看著她,不知何故無聲地彎了彎唇。
“殺了他們之後……”
“我對你的逃走路線不感興趣。”
她剛開口,林思便忍不住開口打斷。
記錄供詞可以,但是她沒必要從十一年前開始記。
“放心,我沒打算同你講那些。”林死強調了一句,“別再打斷我。”
這一句語氣不善,頗有幾分如果再打斷就拒不配合的意味。
“嗯。”
林思應了聲,之後便沒再說話,任由自己當個機械的代筆。
林死瞧著她這模樣,遙遙想起關於這個妹妹的最初的記憶。她趴在豬圈裡,神色懵懂地打量屋外藍天,叫人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看著像個傻子。
傻子……
她離開南疆村,按照自己之前規劃的路線,一路跑到了魚澤鄉。
跑到了一對老夫妻家裡。
老夫妻是之前到林家買過豬的,膝下的兒女盡數死在了戰爭中,只留下二老相依為命。林死跑到他們家的時候,他們已經年邁眼花,認不出來眼前的女孩兒曾經見過,只當她可憐,便收養了她。
有很長一段時間,林死都不怎麼說話。
鄉裡有人說這家收養了個傻子。林死知道後便偷摸設下陷阱,叫造謠的人摔斷了腿。此後沒人再說她是傻子了,卻有流言說她是神女降世,說了是要遭天譴的。
但這話也沒流傳多久。鄉間的話都是這樣,說兩天便會換了別的話頭。
林死還是不愛說話,但在那對老夫妻的照看下,她過了好一段安生日子。
她本來,也是想要一直這麼安生下去的。
只是可惜,人性天生。她的腦子想要安生,可是她的心、她的血液在壓抑之下瘋狂躁動。
直到平朝初建,魚澤鄉迎來了巡視的太守。
那人可真威風啊,目之所及,手之所指,無人不對他俯首稱臣,點頭應是。好似整座魚澤鄉的生死都在這人的一念之間。
自那以後,她便琢磨著要如何像太守那樣威風。
入仕為官?家裡銀錢養活三個人堪堪夠用,二老連棺材本都沒有,更別說支援她上學堂參加科考了。
痴人說夢也是要有條件的。
乞討湊錢?鄉裡的孩子,十有八九都目光短淺,理解不了她的壯志慾念,到頭來還會嘲諷一句,說她這樣的出身,能當個太守家的丫鬟,就算是蹭上那樣的威風了。
可是蹭怎麼能行?
林死想要的,是堪比太守,甚至遠比太守的威風。
一言斷人生死。
於是,她只能去偷,偷學偷師。識字斷文。
在偷的時候,她就聽到了一個有意思的故事,一個關於農民起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