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五
刑獄司有專門的信使,他們同一般信使不同,不僅騎術精而且有功夫在身,能當半個鏢師用。
段芳和經過尹成的同意,統共派出去十二名信使,一來一回,少說要半個月時間。
十來天的時間就這麼突然空了下來。
除去平日裡一些雞飛狗跳的案子,巾幗堂眾人幾乎要閑出屁來。
這日放衙前半個時辰,剛打發走兩個為唱曲小倌打起來的商家小姐,段芳和心血來潮動了籌備年貨的心思,拽上幾人就從後門溜了出去。
“阿思你這孩子一看就是不會過日子。”
人山人海的街市上,段芳和拽著要掏二兩銀子出來買對聯的林思就走,嘴裡還不忘念著:
“二兩銀子,那都夠買我們四個人過年的全部年貨了!那可是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的要價觸到段芳和做慣了牛馬的神經,她對於賣對聯的走商獅子大開口憤憤不平,同林思絮叨了一路。
林思因而得知,原來二兩銀子能買上好幾斤牛羊肉、兩壇好酒、十來副對聯、簇新的燈籠和好幾身水貂毛的大氅。
買完這些剩下的銀子,還足夠她們去寧京城裡頂頂好的明月坊裡,買好些胭脂水粉回去。
隨著段芳和的話音落下,以有錢聞名刑獄司的齊月娘也奇怪地打量了林思一眼:
“沒聽說做狀師很闊呀?”
二兩銀子於齊月娘而言不算多。可她做生意經營,接觸的人形形色色,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小姐,自然懂得對於普通人而言,隨隨便便拿出二兩銀子買廉價對聯是絕不可能的事。
“從前收入不定都不敢花,現在難得穩定下來,就想著擺一回闊嘛~”
林思嘻嘻一笑,臉上淺淺地笑出兩點梨渦。
這笑甜得醉人,段芳和和齊月娘便沒再說什麼,只無奈地搖頭,不約而同地嘆了聲:“你啊……”
一行人被這同聲同氣逗樂,噗嗤一聲笑出來,“二兩銀子”的事終於翻了篇。
在笑聲裡,林思掂著有些沉手的荷包,轉手藏回了袖中。
其實段芳和說的沒錯。
她不會過日子。
被捕入獄前,她是個山溝村裡人見人嫌的女娃,七歲前都與家裡的豬狗同住,別說銀兩,便是銅錢她也不曾摸過。
入獄後,不花錢的牢飯吃著,數年一換的囚衣穿著。她不需要同其他死囚一般去服勞役,便更不清楚世間錢財物價。
而跟著殷嘉越獄至今,臨走前殷嘉塞了她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荷包,到了巾幗堂齊月娘又直接給了一條“小黃魚”。
她算過,自己手上如今不多不少有整整一百二十七兩銀子。
按照方才段芳和的說法,二兩銀子能做這麼多事情。這一百二十七兩銀子豈不是夠她過一輩子?
一輩子……
舌尖起落舔過牙根,林思默默細品著這三個字。
只要活捉黑寡婦,她就能要到解藥,隨心支配這一生。
伴隨著這個充滿誘惑力的念頭,一股難以言說的刺激從頭皮向下蔓延到全身,酥酥麻麻的。
她說不清楚是興奮還是恐懼,抑或是二者兼有之。
但她知道,自己看見一種在豬狗圈裡、在地牢裡都不曾設想過的自由的未來。
這個未來是美夢還是毒藥,她無法確定。可她想要。
“阿思姐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