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表番兵如何逞兇,再說彪爺,自未時罷戰,忙請來軍醫,救治琪琪格。屋外西涼十二精騎一字站好,掛劍背弓,以備不測。忽聞得外頭殺聲四起,恐有變動,向屋內問道:“老爺,小人們求見。”彪爺在屋內聞得,吩咐軍醫道:“先生,小姐暫交於您,本將軍有些公務,即刻便回。”軍醫道:“請將軍放心,小人定保小姐周全。”彪爺微微頷首,又謂琪琪格道:“我去去便回,但有事宜,自有西涼十二精騎在外,不必害怕。”小姐道:“有將軍在,小女何懼之有?”彪爺聞言,取過佩劍,遞與軍醫,悄聲道:“外頭亂,先生留心。”軍醫會意。彪爺回身,望小姐額上一吻,取過戟,出門問道:“何事?”西雲老大道:“老爺,外頭喊殺聲不絕於耳,只怕東遼人馬殺進來了。”彪爺道:“你等在此,保護小姐安全,其他事宜,某家已有安排。”言畢,吹聲哨響,赤兔馬應聲而至。彪爺翻身上馬,一夾馬肚,殺至街巷,果見番兵放肆,厲聲喝道:“東遼的狗番,你家呂爺爺在此,速叫斛斯政那插標賣首的磨驢出來受死。”那領頭的番將正是遼天壽,一聞此言,心頭大怒,搶至軍前,破口大罵道:“呂彪狗蠻,你贅閹遺醜,票狡鋒協,好亂樂禍,有頭無腦,不過是冢中枯骨,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彪爺聞言,冷笑不止。天壽道:“你笑什麼?”彪爺道:“狗番,你可罵完了麼?”天壽道:“魔家要罵你,就是罵到天明,也不為晚,只是你這狗蠻劣跡斑斑,罄竹難書,魔家一時想不起罷。”彪爺道:“不必想了,爺爺現在就要取你首級!”言畢,大叫一聲,催開赤兔馬,劈面一戟刺來。遼天壽措手不及,喊聲:“不好!”把手中八寶駝龍槍望戟上“噶啷噶啷”這一抬,險些跌下馬來。馬打交鋒過去,圈得轉來,彪爺喝一聲:“去!”插一戟刺將進來,番將大驚,一拍馬背,騰身空裡一滾,閃過戟,復回馬上,大叫一聲,“嗖”這一槍望彪爺面門上刺將過來。彪爺道:“花拳繡腳!”,把戟一掃,十二多分本事顯出來,“叮噹”一響,那番將怎生招架得住?喊聲:“不好!”把手中八寶駝龍槍望戟上“噶啷”這一翹,架得雙眼昏花,馬多退後數步,衝鋒過去,圈轉馬來,彪爺又是一戟。慌得個遼天壽手忙腳亂,忙把槍一抬,喊道:“呂彪,魔家方才大戰一場,體力不支,你如今贏得不光彩,且放過一次,日後再來比過。”彪爺聞言,哈哈大笑道:“狗番,你方才辱沒爺爺時,怎麼沒這些廢話?豈不聞‘放虎歸山,自遺其禍’?你如今只有兩條路可走?”遼天壽道:“哪兩條路?”彪爺道:“一,投降;二,死。”番將大怒道:“呂彪,本將寧死不辱!”架開戟,又是一槍刺來。彪爺見了,把手一伸,一把鉗住。番將大驚,使盡力氣來拔,彪爺原來力大無窮,又是生力,天壽如何討得便宜。當下彪爺冷笑一聲,把手往腦後一甩,遼天壽連人帶槍飛了出去,摔個狗啃泥,口噴鮮血,半天不起。彪爺跳下馬,趕至近前,一戟取了首級。番兵見主將已死,不敢向前,忙報與斛斯政去了。
那斛斯政眼見破城在即,忽聞大將身亡,心中大怒,一馬搶至軍前,大叫道:“呂彪何在?”彪爺道:“狗番,爺爺在此!”斛斯政道:“你這狗蠻,本帥念你是條好漢,多次饒你性命,你卻不思回報,反而殺我大將,今日不取你首級,本帥也不為人了。”彪爺笑道:“你這狗番,少立賭咒,想你自起兵至今,立下無數毒誓,皆言‘不成,永不為人’,細細想來,做成沒有一個,不是人多了。”隋軍聞言,個個撫掌大笑,口呼:“非人哉!”斛斯政大怒,喝一聲:“呂彪休走!”把這一戟往彪爺頂樑上砍將下來。彪爺道:“本將‘溫侯七式’已成,怕你怎的?”把畫杆方天戟往這畫杆描金戟上“噶啷”這一梟,這描金戟鋒頭一轉,照斛斯政咽喉繃轉來了,脫口道:“嗄唷,這便是‘溫侯七式’?果然名不虛傳。”豁喇衝鋒過去,又轉過戰馬來。斛斯政把戟起,喊聲:“呂彪受死!”往著彪爺天靈又砍將下來。彪爺道:“你且看好!”把戟梟在一旁,還轉戟往著斛斯政前心刺將過來。這斛斯政說聲“來得好!”把描金戟往方天畫戟上“噶啷”這一抬,彪爺兩臂一震,叫一聲:“狗番,只剩這力氣還有的誇口,納命來!”馬打交鋒過去,英雄閃揹回來。彪爺又搗一戟過去,斛斯政又架在一邊,二人大戰沙場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二人大戰有四十回合。端的石將軍遇了鐵將軍,不見輸贏。
再說那張英在陣上見斛斯政久戰不下,心頭大怒,一緊丈八蛇矛,趕來助戰。彪爺雖然武功大成,終究以一敵二,討不得便宜,被張英一槍刺來,忙側身閃過。斛斯政大喜,一戟砍來,正中彪爺左肋,叫一聲:“不好!”一跤栽下馬去。斛斯政、張英見了,趕上前,冷笑道:“呂彪,一世英名,今日該了了。”戟槍齊出,一齊刺來。彪爺見了,心中忖道:“可憐小姐身負重傷,日後可該如何是好。”不禁淚流滿面,閉目等死。
忽然人影一閃,“啷噹”兩聲響,彪爺急睜目看去,卻是子龍、劍南。忙身子一滾,借力站起,一戟望斛斯政前心刺來。元帥大驚,架開子龍的天龍破城戟,雙腳撤蹬,身子倒躍,翻下馬,閃過一擊。張英見了,大叫一聲,把劍南混鐵槊梟在一旁,騰身下馬,退至斛斯政身旁。
不表城內廝殺,再說顏玄遂,高澤二將,自日前離了獅子口,大軍疾行,是夜到了城外,眼見番兵圍城,恐朝廷有失,顧不得兵少,一聲炮響,揮軍殺來。早被一員番將軍前攔住,你看他:
身長八尺,形容俊美;頭戴耀日紫金盔,身披冰霜亮銀甲,腰束七寶紫金帶,足蹬饕餮疃天靴,外罩穿山飛鳳袍。坐騎千里龍駒馬,手執白纓丈二點鋼槍。
那廂高澤見了,勒馬橫槍,見來將容貌整齊,乃問:“番將留名。”來將道:“某家乃可汗千歲帳下,徵南大將軍白子樚是也,你這南蠻手使火鳳燎原槍,莫不是那猛勇將軍高澤麼?”高澤道:“你的訊息倒也靈通,既然知道本將大名,為何不下馬受縛。”白子樚聞言,呼呼笑道:“高澤,古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又不是三頭六臂,某家怕你怎的?你若勝得某家手內丈二點鋼槍,隨你要殺要剮。”高澤道:“本將軍自從下山,不曾會個高手,如今看你這狗番容貌整齊,想必有些手段,不要走,吃我一槍。”劈面一槍刺來,白子樚叫一聲:“來得好!”舉槍相迎。顏玄遂道:“兄弟,時不我與,我也來。”催馬上前,舉刀便砍。果然:
槍起刀迎,槍來刀架。一員番將施威,兩條好漢顯化。金背大刀真英雄,火鳳槍端的兇戾。沒前後左右齊來,白子樚公然不怕。你看那條點鋼槍,晃亮如銀,其實的那本事也廣大。殺得滿空中霧繞雲迷,半山裡崖崩嶺咋。
當下三人相鬥,戰到二十合,玄遂大叫一聲,一刀望白子樚天靈砍來。子樚大驚,身子一趴,閃過一刀,高澤早把槍自下而上打來,要閃也來不及,叫一聲:“不好!”話音未落,人已飛了出去。高澤見了,趕上一槍,抵在咽喉。玄遂大喜,把刀一揮,大喝道:“弟兄們,殺進黑風關,勤王救駕!”番兵見主將被捉,誰有心再戰?一路往城內退去。子樚見大勢已去,長嘆一聲,問高澤道:“何不殺我?”高澤見說,插槍於地,輕笑道:“本將不殺好漢,你走就是。”白子樚聞言,愣了半晌,勉強站起身,怪叫道:“高澤,今日是你以多欺少,來日,某家必報此仇!”言畢,回身便走。高澤笑道:“我等你!”催開坐騎,直往城內衝鋒。
再說楊廣與成都等人在城內苦戰,終究寡不敵眾,被斛斯政逼至總兵府一帶,只剩驍果軍可戰。元帥有心招降成都,獨馬上前,喝教住手。成都見了,喝教隋軍退下。斛斯政道:“宇文將軍,你如今並不過驍果一軍,將不過楊林、項子龍之流的老弱病殘,還有那昏君為贅,不如就勢歸降,有何不可?”成都聞言,挽緊公主,正色道:“我宇文成都蒙聖上大恩,方得官至二品,位列三公。今日主上有難,我就是戰死,也不會歸降。”斛斯政聞言,話鋒一轉,道:“宇文成都,你若是死了,你這嬌妻又該何去何從?”公主聞言,冷冷笑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人間是一對,陰間自然一對。”眾人聞言,無不聲淚俱下,張英一指楊廣,破口大罵:“你這無道昏君,你看這些人,哪個不是忠臣良將?可惜因你禍國殃民,今日都是刀下鬼了。待某家先斬了你這昏君,告慰天下!”催開坐騎,照面一槍刺來。魏文通見了,大叫一聲:“休傷我主!”催開艾葉青龍獸,把青龍大刀一起,“噶啷”一聲,梟在一旁。張英大怒,吼一聲:“讓開!”文通道:“除非從某家身子上踏過去!”張英聞言,知他忠義,照面一槍刺來。文通把頭一偏,閃過槍,提刀就砍,張英急架忙還,二人殺在一堆。只聽:
刀來矛架叮噹響,矛去刀迎迸火星。
一來一往鷹轉翅,一衝一撞鳳翻身。
這二人戰有十五六回合,魏文通招架不住,卻被張英劈頭梁一槍,打得腦漿迸裂,翻下馬來。張英見了,一槍望楊廣刺來。成都大驚,奈何身在一旁,正要把鳳翅鎦金钂來擲,早有一人閃至楊廣面前。張英大驚,要收手時,卻也不得。寒光一閃,蛇矛穿心而過。楊廣急睜目看去,正是文通。張英見得,長嘆一聲,收過蛇矛,退回本陣。魏文通見楊廣無事,身子一軟,栽倒在地,鮮血奔湧而出。
楊廣上前一步,抱住文通,連叫數聲,魏文通雙目緊閉。楊廣雙目噙淚,歇斯底里般叫道:“魏文通,朕令你馬上起來,和朕一起斬殺胡虜,此乃聖旨!”眾將在旁者無不泣下沾襟。那斛斯政脫掉頭盔,深施一禮,回聲喝道:“隋朝的將士,多是深明大義之輩,今晚各為其主,凡在場隋將隋軍,一個不留。待到戰事了去,本帥要親自為他們立碑頌德。”言畢,翻身下馬,挺戟向前。
此時隋軍諸將,早置生死於度外,當下成都、子龍、楊林在前,眾將軍士相隨,與番兵併力死戰。張英在陣中尋得慕頤,衝搶過來,衝番兵喝道:“此賊與某家不共戴天,你等退下,看我殺他!”眾番見說,唯唯而退。張英道:“慕頤,東城防備不嚴,你看準時機,殺將出去。”慕頤聞言,遲疑半晌,問道:“你又在耍什麼詭計?”張英道:“哪個與你耍詭計!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那日你不殺我,今日我還你這一恩。”正言語間,忽然一員番將,照慕頤後心一槍刺來。張英大驚,大叫一聲:“閃開!”一把將慕頤拉至身後。那將大驚,措手不及,收槍不住,“唿”一聲刺入張英左胸。慕頤見了,目瞪口呆,大叫一聲,把那將一槍刺死,棄了鐵脊蛇矛,一把攙住張英,叫一聲:“大哥!”張英聞言,喜得熱淚盈眶,顫聲道:“二弟,有你這一聲大哥,不枉此生......這杆丈八蛇矛,日後......日後就交給你了。”言畢,虎目一合,撒手人寰。這張英為惡一生,臨死前方才回過,正是:
過而知改雖為善,可嘆一夢南柯時。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