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學究似乎無力管束,也懶得理會這些富家的搗蛋學生,他眯著眼掃過去,發現了那位寒門學子,本已沮喪的嘴臉,一下子有了絲笑容。
他慢慢走到那位學生面前,用很友善的口吻說道:“許茂才,你上前來…來講臺…”
那位叫許茂才的學子,立即起身跟著先生過去到講臺,微微低頭躬身作揖,態度十分恭敬,“請問先生,您有何教誨?”
老學究柔聲詢問道:“今日所講之內容,你可曾明白?”
“學生聽明白了。”許茂才點了頭點說道。
儘管如此,老學究還是強調道:
“孔子所云之三戒,主要是戒色,但並非理解為尋常的杜絕,而是要剋制心中之慾。”
“血氣方剛,便是人之慾望所指。聖人同於人者,乃血氣耳,聖人異於人者,乃志氣耳。你要學做聖人,養志氣而克血氣,方能有一番作為。”
許茂才蹙眉思索片刻,疑惑道:“可先生曾經說過,大丈夫不可一日無血氣。”
老學究點頭笑言道:
“老夫今日所指的血氣,乃人之慾望耳,而剋制血氣,便是剋制人之慾望,指貪慾。而大丈夫不可一日無血氣,此乃人之血性、骨氣耳。與人無妄而發生爭鬥,實乃意氣之爭,並非血性之爭耳。”
說罷,老學究留著長指甲的手,朝堂下一指,鄙夷道:
“此等頑劣之輩,便是血氣過旺而血性全無也。你要好生讀書,不要與之爭鬥,莫要辜負自己的寒窗苦讀,父母的殷切期望。但也不可失血性,不可無傲骨。”
許茂才聽罷臉色一凝,連忙深深作揖,“多謝先生教誨,學生銘記!”
“……”
教室裡依舊是亂哄哄打鬧成片,而老學究基本視而不見,只給那位寒門學子,在講臺北開起了小灶。
“噹噹噹…”
輕脆的銅鐘敲響。
“哦哦…”
二十幾名學生歡呼著,呼啦啦湧出教室。
陳天華掏出懷錶一瞧,上午十一點過半鍾,應該是進入午餐時間。
果然,從各教室裡出來的學子們,瞬間就分成二部分。
一部分學子急匆匆走出學堂大門,估計家比較近,或就在鎮上,當然是直接跑回家去吃飯。
而大部分學子則都奔往食堂,因為他們屬於寄宿生,或者是早出晚歸的走讀生,只在食堂裡吃中飯。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學子,他們雖是走讀生,中午自帶飯食,中午就找個有太陽光照射的地方,稍微暖和點去吃食。
陳天華離開窗戶,正準備去第一間教室找小妹幼娟,發現那位寒門學子許茂才,捂著書包從教室裡慌忙逃出,向亭廊方向奔走。
剛奔上廊道沒幾步,就被班上五六個胖大的同學堵住了,領頭的當然是臉上長滿粉刺的費家孿生兄弟。
許茂才縮著身子一聲不吭,低著頭轉身欲走,立即被費孝昌給拽拉了回來,六個少年將其圍在中間推來攘去。
路見不平一聲吼的陳天華,本想上前去幹涉解圍,但又覺得不妥。
他算是個成年人了,衝進去難免發生扯拉,被說成毆打未成年學子,這頂帽子扣上去可不好呵。
不小心撂到個把學子,那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正在傍徨之中,忽然,他瞥見老學究腋下夾著課本,手裡拿著戒尺,低著頭顫巍巍離開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