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井處響起一陣腳步聲,載著一句低沉的沙啞問詢,已踏門而至。
“老爺…”
“哦…是大哥回來啦!”
“大伯。”
來者五旬過半的年歲,但精神抖擻,紅光滿面,著一身長衫馬褂。
一眼看上去,跟爹爹陳少安長得挺像。
來者正是這宅院的男主,陳少安長兄陳法安。
“哎呀,是阿婉你們一家子來了呀,稀客稀客,快請坐!”
陳法安徑直撩衫,在上座就位。
傭人忙端上一個紫茶壺,估計是他的專用茶俱。
他正要端起茶壺用嘴吸吮,瞥見弟妹薛婉珍面前的茶几上空空如也,既沒有點心,更沒有半碗茶水。
“這客人們的茶水點心呢?怎麼沒有…忘啦?趕緊去泡去拿,正是亂彈琴!”
陳法安陡然蹙眉,還大聲呵斥著傭人。
最怎麼說,這待人接物的顏面總還是要的嘛。
“老爺,她們剛到,剛才光顧著說話給忘了,不管王媽她們的事。”
老婦人雙手疊叉在小腹前,有點尷尬的幫著傭人攔下訓斥。
“你光顧說話可以理解,她們這些下人幹啥吃的?客人來了上茶這是規矩,連這些規矩都不懂嗎?”
陳法安並沒善罷甘休,手上紫茶壺往茶几上一頓,厲聲叱斥道。
“老爺,我們錯了。”幾個傭人嚇得連連認錯。
陳法安緊擰眉頭,壓著火氣,懶得理會太勢利的婆娘,轉過頭來與弟妹薛婉珍繼續寒暄:
“阿婉啊,你們怎麼今天才過來呀,我曾幾次想過去看看你們,哎…回來這段時間裡,不是鄉公所裡那些鬼事,就是雙棲鄉一些老朋友相聚,一時還沒抽出辰光來……”
作為陳氏家族裡的長兄,憑心而論他還是關心下面兄弟姐妹的,要說到最小兄弟老七陳少安,他還花過不少心思。
父母去死得早,長兄為父,老七是他帶出來經商,可年輕時的老七不懂事,被人拖去賭錢,結果是越賭癮越大,越賭越輸。
為此,陳法安悄悄幫他還了不少賭債。
後來,他設法讓陳少安去跑水運,遠離那些賭友。
陳老七後來懂點事,陳法安出了錢讓他娶了門親,慢慢就獨立出去了。
這八十塊銀圓是陳老七結婚之後再來家中借的,這部分陳法安就讓他向大嫂借錢,以便讓他知難而退。
這次陳老七出事,原本他想出面,但大老婆和二個兒子都不同意,聽說老七外面負得債不少。
而陳法安這幾年把租地和鋪面生意,都交給二個兒子打理了,紹興城裡還有一個小家要養,手頭自然是緊了些,他只好裝聾作啞,狠狠心賴在紹興城裡沒回來。
陳家長兄都不管,下面的兄弟姐妹們誰願意出面來填這個無底洞?
這就是設靈堂當天,陳家人都沒有出面的原因。
說起來很荒誕,也很薄情寡義,為外人所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