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幾分鍾,遠處傳來一陣砰砰啪啪的槍聲,像放鞭炮似的,人們驚恐失色之餘,趕緊付帳走人,該幹嘛幹嘛去。
八字橋街面上行人匆匆,小攤小販又重新佔道,開始吆喝起來。
……
到了下午,夕陽西下時,天空中突然間雷電轟鳴,漆黑的烏雲在天幕中翻滾…
很快,豆大的雨水傾盆而下,就像是天漏了,或是說老天爺在哭泣似的。
紹興府城外的大運河江面上,那是大雨滂沱、浪濤洶湧、水霧蔽天…
一艘嶄新的機帆木船在江面上急速行駛,雨滴濺在錚亮的木質甲板上,彈起偌大的水珠,叮咚作響。
船尾把舵處,陳少安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右手護著舵柄,左手不停地抹著臉上的雨珠,嘴上嘀裡嘟嚕的唸唸有詞。
他看著這光景,心裡直犯嘀咕,下這麼大的雨,有人還急著要出門。
但人家願意出大價錢,這不由得不讓人動心啊。
孃的,沒人跟洋錢過不去,不就是雨大了點嘛,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有人出得起錢照樣幹。
這年頭,要錢不要命啊!
突然,從大雨蔽天的波濤中,衝出三艘機帆快船,將那木帆船迎頭攔截。
船頭甲板上立著荷槍實彈的清軍官兵。
“關閉馬達,停船檢查……”
隨著吆喝聲的同時是“砰砰、啪啪…”的一陣槍聲警告。
船老大陳少安嚇得趕緊關閉馬達,讓木船停滯下來,任憑官兵們上船檢查…
一會兒,船艙裡傳出一陣激烈的打鬥和槍聲,隨後是“卟嗵…”跳江聲和“砰砰…”排槍聲。
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加之裹挾翻騰的江浪,好似一支串了調的交響樂,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嗚咽聲,撞擊著人們的心絃。
在一艘大點的官船艙內,一盞暈黃的馬燈若隱若現…
一位穿著石青色熊狀補服、腰掛反刃雁翎官刀,頂戴紅瓣花翎的中年男子,倚立在船視窗。
他鷹隼的黑眸靜靜凝視著墨黑的江平面,厚唇緊抿,神色肅穆。
船艙外,一名無品無頂的下級軍官,帶著幾名兵勇將一名身材消瘦的年輕女子拖至甲板上。
女子身著斜襟圓領綢衫,包裹著小腳,全身溼透,挽在腦後的髮髻已經鬆散,凌亂的頭髮隨著那傾斜而下的雨水,四處漂移,但遮擋住她絕望的眼神。
“大人,只抓到如夫人,三名拳匪頑抗被打死,還有一名中彈後跳江…”年輕軍官低著頭小聲稟報。
“船老大呢?”
“船老大帶著他的一個小夥計,後來也跳了江,我們隨即開了槍,估計也活不了。”年輕軍官道。
頂戴花翎大人有點遺憾地點了點頭,抬起那張紫醬臉,嘴右上角的那一顆大黑痣顫了顫,厚唇勾起冰冷的弧度。
大人的舉動,讓挺直站在旁邊的年輕軍官,頓時心生寒意。
見大人移步甲板,年輕軍官趕緊開啟一把油布傘給其撐上。
女子緩緩抬起眼簾,二人才一米多點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