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抬腿離開這裡,無論哪個方向,離開這裡就好,但雙腿像是被什麼禁錮住,怎麼也邁不開.
腥綠的水中猝然伸出許多隻蒼白的、骨瘦嶙峋的手,它們在空中揮舞著,像是要拽著什麼東西下地獄.
走廊裡突然傳出嚎叫聲,像是無數受難之人不甘的怒火和悲痛——我聽到了婦孺的啜泣,聽到了男人的嘶吼……
這個夢過於玄幻,以至於我的潛意識即使知道是夢,仍然覺得心驚膽戰.
我站立在走廊中央退不了前進不得,似是陷入泥灘,亦或是沼澤,水位上漲讓我有種身體正在往下陷的錯覺.
良久,哀嚎聲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女性悠揚空靈的歌聲迴盪在密閉的走廊中.
歌聲攝人心魄,但旋律我卻覺得莫名耳熟——我想起來了,那個男人也曾哼過.
我不知道那歌聲從何而來,像是來自四面八方,又像是就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隨著歌聲的迴盪,我看到走廊深處的腥水中飄飄蕩蕩一絲亮光,我很確定那是一支蠟燭,一支燃燒著的、穩穩的直豎在水中的蠟燭.
腥水中貿然出現的雙手像是忌憚這根蠟燭似的,在它所過之處,原本骨瘦嶙峋胡亂揮舞的手像是被施咒定格住了,僵硬在空中不再動彈.
那支蠟燭飄飄蕩蕩的來到了我的腳邊,不再繼續飄蕩,像是有意識一般在我腳邊迴旋打轉.
我抬眼看去,發現走廊深處越來越多的蠟燭飄飄蕩蕩而來,它們簇擁著某個東西——那東西半浮在腥水中,待近了些,我才看清,那是一具男性屍體.
像是有定位一般,伴隨著悠揚空洞的歌聲,蠟燭圍繞著的屍體悠悠然然飄臨至我的面前,離我咫尺之遙停了下來.
在燭光的輝映下,從腥水中伸出的那些利爪彷彿失去了生氣般,都不再動彈,而我也藉著燭光看清了那個屍體的面容——那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那張臉跟我如出一轍,就像是一面鐫刻在水中的鏡子,倒影著我的面容.
此刻我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某種祭祀儀式,而我可能是被送上祭祀臺獻祭的人,說的難聽一點,就是祭品,但我深知這是夢,所以心裡的慌亂與震驚不再那麼強烈.
靜靜的看著那具臉色蒼白的“自己”,我才二十四歲,卻在夢裡看到了死去的自己的樣子,毫無生氣,臉色蒼白的如同白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映入眼簾的是那具屍體臉上逐漸爬滿了血色,原本烏青龜裂的嘴唇也開始變的紅潤起來.
在我愣神驚歎之間,及腰水面上飄浮的屍體竟是直直的從水裡站立了起來,瞪大雙眸死死的等著我.
我被嚇的措手不及,由於腿部被什麼東西禁錮住,所以只能是身體不受控的往後倒去.
在身子沒入腥水的那一刻,我反射性的閉起眼睛憋住了氣.
僅僅只是剎那間,身後的腥水被我砸開再勇猛的朝著我身上湧蕩,待我浮出水面,映入眼簾的是“另一個自己”正直直的站立在那裡,獰笑著注視我,那道幽怨孤寂的歌聲在空曠寂靜的走廊裡循轉飄蕩著.
我跟“他”首次角色轉換,我成了“他”,猶如屍體般漂浮在水中,而“他”成了我,眼神漠然神色瘋狂的注視著我,彷彿恨不得我就此懸溺在水中,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心跳加快間,耳邊傳來了嘶吼,那道叫喊我名字的聲音像是剎時擊垮了夢境,我聽到了鏡子碎裂的聲音……
……
我猛然睜開眼,入眼的卻是顧格那張略帶陰鬱的臉,此時我知道自己已經擺脫了夢魘,已然從夢境中醒了來.
“做惡夢了嗎?”,許是見我醒來,顧格起身繞到了床的另一邊,我聽見玻璃杯與桌面清脆的撞擊聲.
坐起身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我感到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整個人也像是跑完馬拉松似的,虛的不行.
顧格遞給我一杯水,繼而轉身坐在了他的床沿上,靜靜地看著我.
口乾舌燥的我將那杯水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在了床頭櫃上.
“什麼時候了,我睡了多久?”,一開口,我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很是沙啞,一開口就是老煙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