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其實,我是不同意這麼做的……我這幅樣子,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有什麼區別,可是你還這麼年輕,只有一個腎臟的話,對往後的人生多少都有影響——”
安亦茜再度吃驚,她沒想到,林芝華會這麼勸她。
“我昨晚也跟瑾年說了,不急著做手術,先等等吧——若是能等到合適的腎臟,還來得及,我就做手術,若是等不到,那就算了——要我一個癱瘓在床這麼多年的病人去拿一個健健康康小姑娘的腎臟,不划算。”林芝華說話始終慢慢悠悠,平靜裡透著和藹。
安亦茜心裡很震撼。
這些年,沒有哪個長輩用這種語調對她說話過,也沒有那個長輩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過。
她想,如果她有媽媽,應該會是這樣的吧?
林芝華這番話讓她心裡動容的同時,也越發堅定了要捐出一個腎臟給她的決心。
難得有個人對她好,她從心底裡不希望這個人這麼快就死去,何況,這是宋瑾年的媽媽。
“媽,醫生說了,其實一個腎臟對生活不會有太大影響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不用計較這些,您能好好地活著,是瑾年最大的願望,也是我最大的願望。”
林芝華微微搖頭,“傻丫頭……醫生說是這麼說,可人生幾十年,萬一有什麼意外呢?你怎麼辦?”
原則上來說,一個腎臟不會對生活有太大影響,可萬一以後又生了什麼病,那就沒有退路了啊!
安亦茜自然陰白她話裡的意思,但靜默了會兒,還是笑著說:“媽,手術方案都已經確定了,這些日子您好好養著吧,等手術成功,您就可以好起來了。”
“哎……你這孩子——”
病房外,宋瑾年擱在門把手上的大掌,久久沒有用力,片刻後,又漠然收回。
左牧不解,疑惑地看向他:“宋總。”
“走吧。”男人淡然轉身,抬步離開。
左牧一頭霧水,但還是轉身跟上。
原本,宋瑾年擔心這丫頭最近性情大變,見誰都要懟一通,不放心才趕緊跟過來看看。
可現在看來,她還沒有到瘋狗亂咬的地步,那他也不想進去再看見她了。
*
晚上,宋瑾年回來了。
可安亦茜發現,相比她一個人在家自由自在,這人回來後她反而侷促不安。
飯桌上安安靜靜,除了筷子偶爾碰到瓷碗的聲音,兩人連咀嚼都是悄無聲息的。
男人用餐很快,可依然不乏優雅,安亦茜默默地打量了幾眼,又淡然收回眼神。
碗筷落下,男人率先離開餐廳,她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吞嚥都順暢起來。
飯後,宋瑾年又去了書房忙工作,安亦茜看書打發時間,一直到深夜十一點。
男人推門進來時,她正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兩人猝不及防地碰上面,驚得她心裡咯噔一蹦,擦頭髮的動作都停了住。
宋瑾年原以為她已經睡下了,沒想到她剛洗完澡,彼此目光對上,他看著女孩兒懵懂無措的大眼睛滿是驚慌,好像做錯事的孩子被家長抓了個現形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