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現在戰局危急,不得不考慮萬全之策。臣與李彥溫可率騎兵在必要時保護楚王暫離此地!”劉應瑫湊到了跟前,小聲說道。
馬希廣使勁甩了甩頭,想將頹廢的心情甩掉,面上露出了一個笑不如哭的難看錶情。
逃,往哪兒逃?潭州北面、西面已經被老三的兵馬全控制住了,相信東面、南面也很快將被圍上。就算僥倖逃出了重圍,往哪兒走?西邊山水重重,跑不了多遠必定會被追上;北邊的荊南根本指靠不上,一定會搶了自己的隨身財物,再將自己送給老三;東邊的南唐已經選擇站到了老三那邊,去不了;南邊的寧遠軍、靜江軍更不能去,那兩個不成器的兄弟只怕會第一時間將自己綁了送給老三,再往南去,那南漢王劉晟一直自前年起就一直陳兵於楚國邊境,屢屢犯境,早就想想從楚國咬掉塊肉了,更不能自入虎口。這天下之大,卻已無自己可去之處了!
彷彿突然驚醒,馬希廣猛地站起身來,破著嗓子喊道:“再出十萬貫府銀,立即賞給守城將士!”
一縷黃昏的陽光射進殿來,馬希廣站在了光線的背陰裡,雙手亂舞著,嘴角泛著白沫,狀若瘋顛,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涼。
楚王終於發話了,下面吵鬧聲頓時小了許多。戰棹指揮使許可瓊起身說道:“楚王,當前只有我津北水軍尚在城外堅守,臣請將北牆玄武門防守盡交於臣,方便臣隨時調派兵力。即使萬一不敵,也可將船上萬餘將士撤回城內,增加守城兵力。”
馬希廣跌坐回座位,揮了揮手,表示同意了。
此後,再無將領出面講話。馬希廣站了起來,臉朝著高空喊道:“本王廣積善德,廣散錢財,望各位卿家戮力以赴,共赴國難!記住,本王與各位卿家的親人都在城中為大家祈禱!”
馬希廣這話聽起來很是仁至義盡,其實是個威脅。早在潭州城被圍之前,他已經吩咐親衛們將在外駐軍將領的所有親人“請”到了楚王府內。
說到這裡,馬希廣一揮手,從門外擁進來一大群士兵,架著十來個痛哭失色的女人和孩子。
“韓禮和趙鬱的家人!”有將領認得被綁的女子,驚撥出聲。
馬希廣一使眼色,為首的親衛頭領右手惡狠狠地向下一斬,幾名士兵大刀揮起,同時砍在趙鬱的年青妻子和七歲的兒子、三歲的女兒脖子上。
一直泣叫的聲音嘎然而止,三腔熱血濺出去老遠,有一小股正好噴到了旁邊韓禮的老妻臉上,她驚叫一聲,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趙鬱臨陣投敵,禍及家人,殺無赦!韓禮臨陣被擒受傷,痛失楊柳橋,家人全部投入監牢!”馬希廣惡狠狠地說道,轉身向後室的佛堂走去。只不過,他的腳步忽高忽低,如同踩在雲彩裡,渾然失去了感覺和意識。
眾將領大臣一個個如喪考妣,默不作聲地離開。許可瓊帶著兩名親隨,縱馬離開了楚王府,出玄武門,直奔津北渡口指揮船。
一進入指揮船底艙,滿面笑容的監軍馬希崇就迎了上來,興沖沖地向許可瓊揚了揚手中的一個小包袱。
許可瓊開啟一看,是一方精緻的青色玉印。他快走兩步,來到了几案前,沾上丹泥,用力撳壓在紙上。手一抬,潔白的紙留下了四個鮮紅的楷體:楚王寶印。
馬希崇湊了過來,輕聲說道:“這是家兄剛剛派人送來的。家兄說了,只要明日許將軍如約行事,從此湘江干流以東地區皆歸許兄,成為新楚王的領地!”
湘江干流以東尚有十二州,正好為楚國現有二十五個州府的半數。
許可瓊用手輕輕將紙上“王”字邊緣一滴溢位的丹泥抹去,眼睛瞥了瞥指頭肚上的一絲鮮紅,微微點頭,輕輕答道:“誠如君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