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視了一圈會場,與會人員一個個象沒睡醒似的,無精打采,整個會議室顯得死氣沉沉,說起來,這幾位也算是興州市赫赫有名的醫生、院長了,吳佔文請他們來參加這個會,是看得起他們,可他們的態度,似乎就是為了敷衍衛生局的安排,或者說敷衍他這個省署的特派員。吳佔文心裡有點惱火,但又不能當場發作,他心裡明白,若是把臺下這幾位得罪了,他本次調研工作難以圓滿完成,回去跟王署長也不好交代,這將直接影響到他的職位升遷。
吳佔文最擅長和文化人打交道,特別是有一定地位的文化人,他深知他們的軟肋在哪,這些人都是吃軟不吃硬,連捧帶哄,最合適他們的胃口,跟他們吹鬍子瞪眼是沒有用的。
於是,他將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抻著脖子說:“今天下午,天氣有點悶熱,在座的諸位平時都很繁忙,難得坐下來休息,一到了會場,難免有些犯困,下面呢,兄弟我給大家講講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我的老師漢考克教授的軼事,博大家一笑,也給大家趕趕瞌睡蟲。”
與會者平時都是幹實事的人,最討厭那些滿嘴空話的小官僚,更不愛聽那些冠冕堂皇的政治演講,一開始,他們以為吳佔文的講話肯定是長篇大論、毫無實際內容的官話,所以,一個個打不起精神來,沒想到吳佔文還算是一個有趣的人,大家不由地睜開懵懂的睡眼,期待他的故事。
吳佔文繼續講訴漢考克教授的故事。
有一次,漢考克教授帶吳佔文去看一位病人,這位病人是一位年老的英國貴族,但性格古怪,尤其對醫生總是懷著不信任的態度。他最近呢,老是感到心慌難受,家屬請求漢考克教授出診。
漢考克教授摸了摸病人的脈搏,責備病人說:“你又不遵醫囑,吃了半生不熟的雞蛋。”
老先生一聽,嘴巴張的大大的,心想,醫生只是摸了我的脈搏,就知道我吃了半生不熟的雞蛋,太厲害了。
漢考克教授一看,病人開始相信我們了,就繼續說;“因為雞蛋裡含有硫和磷,這些元素會影響到脈搏。”
老先生聽了連連點頭,十分配合我們的治療。
回去的路上,吳佔文問漢考克教授:“親愛的老師,您是怎麼從病人的脈搏判斷出他吃了雞蛋?”
漢克教授哈哈大笑說:“親愛的吳,難道你沒看見他的胸前還沾著半生不熟的蛋黃嗎?”
眾人聽了吳佔文的笑話,都笑了起來,會場的氣氛頓時變得活躍起來。
吳佔文看了看張再景,說:“看來,察言觀色不只是中醫的專利,西醫大夫也在用,是吧?張會長。”
張再景咧咧嘴附和著說:“是的,是的。”
見大家都提起來精神,吳佔文才正式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他說:“諸位,中西醫之爭,由來已久,十九世紀末期,西醫傳入中國,曾被視為異己,不但受到了中醫的排擠,還被廣大民眾所排斥,經過了幾十年的發展,國人逐漸接受了西醫,特別是大批的國外醫學留學生回到國內以後,促進了西方醫學在中國的發展,不滿大家說,兄弟我也是其中的一員,目前,西醫不光是在國內醫學領域中佔了一席之地,而且逐漸有了領先的地位。於是,中西醫之爭便開始了,而且愈演愈烈,其頂峰期是在民國十九年,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也不多說了,最後呢,還是南京政府出面,平息的這場紛爭,諸位,我沒有說錯吧?”
眾人回應說沒錯。
吳佔文兜身體肥胖,胖子自然怕熱,他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掏出一把扇子,使勁扇了一會兒,又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才繼續說道:“俗話說,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其實,中醫和西醫,各有所長,也各有不足,兄弟我不懂中醫,不敢班門弄斧,西醫,兄弟我雖比不上這裡的各位專家,但也略知一二。西醫的理論,主要基於人體解剖學,血液、器官、骨骼、臟腑,在解剖學上都可以一目瞭然,而中醫的理論,是基於什麼我不知道,不敢妄下結論。不過,你們中醫所說的形氣神,好像很虛無縹緲,至今也沒有人能夠證明,它們到底是什麼樣子?所以,基於以上這些,兄弟我認為,西醫更科學一些,或者說客觀一點。”
張再景聽不下去了,舉手要求發言。
吳佔文示意他有話儘管說。他站起來說:“我不否認西醫有他客觀、容易被人接受的一面。但這不能反證中醫就是主觀的,不科學的。中醫是一門科學而系統的醫學理論,從宏觀的角度論證了天地、人之間的相互關係,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天人合一。所謂天人合一,有兩大特點,第一,把天地人作為一個整體,不可分割;第二,人體是由氣和氣機的推動來維持生命的,人體的正常運動是有規律的,升降出入這種運動正常,就是正常的人體,這個觀點也稱為整體觀念。吳特派員剛才提到,西醫的血液、器官、骨骼、臟腑,在解剖學上清晰可見,而中醫也有藏象學說,藏象和經絡雖然看不著,摸不到,但它的確是真實存在的,在望遠鏡沒有發明之前,我們也看不到浩瀚的宇宙,難道它不存在嗎?只是我們的認知沒有達到那個高度。中醫所說的形氣神,包括你們認為無法驗證的經絡,是靠人體自己感受的,因為很多人的思維沒有達到那個層面,所以無法理解。因此,我認為中醫是一門深奧的科學,沒有一定的感悟能力,是無法理解它的博大精深的。”
張再景剛說完,梁詩書和於正光禁不住給他鼓起掌來。
鄭家華終於按耐不住了,他也舉手要求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