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們都是大明家未出五服的本家,就算是有人相信小翠的話,也沒人替她說話,更有幾個無恥少年,跟著大明起鬨,罵小翠不要臉,是個被人拋棄的爛貨。
小翠舊病復發,捂著臉,向莊裡的一口池塘跑去,後面有人喊道:“快跳吧,早跳了早乾淨。”
小翠對著家的方向磕了個頭,說了聲“爹孃,對不住了。”一頭扎進了池塘,幸虧她爹孃趕集回來,正好路過池塘,遠遠看見她跳了進去,他將肩上的擔子一扔,扎進水中,將閨女救了起來。
小翠正值月經第二天,經過這麼一氣,冷水一激,不光發起高燒,連月經也中斷了。
她娘請了外莊的一個大夫給她看病,說是受了風寒,開了三副發汗的藥,高燒是退了,就是不思飲食,口渴得厲害,她爹孃怕她在西郭莊再出什麼意外,匆忙將她送回黃家。
回到婆家,小翠怕婆家人誤會,也不敢說出在家受欺負的事,自此,她的月經再也沒有來過,經常默默的一個人待著,一坐就是一整天,隨後,又添了乾噦心煩,胸脹腹痛,夜間失眠的症狀。
張玉嬋和黃振雖然發現小翠的變化,總以為是害喜,也沒大在意。
聽完了小翠的遭遇,張紫萸憤怒地說:“這個郭大明簡直欺人太甚,不能就這麼放過他,我和黃振去找他算賬。”
“紫萸妹妹,求你了,這事兒千萬別讓黃振知道,我不想給他添麻煩。”
“你呀,總是這麼懦弱,所以郭大明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你。”
小翠央求說:“我以後少回孃家就是了,妹妹,你給我開點藥吃吧,我以後再也不做傻事了,這麼好的婆家,這麼好的丈夫,我要好好活著。”
張紫萸笑道:“這就對了,當日你正值月經期,受了寒溼,故而發熱惡寒,胸脅脹滿,本是柴胡湯證,當時大夫以為是普通的外感風寒發熱,用了發汗藥,傷了陰津,所以你口渴的厲害,發汗之後,腠理大開,邪氣入裡化熱,熱入血室,則經水中斷。此時若是你胃氣正常,上中二焦氣機通暢,不用吃藥便可自愈。可惜,你由於暴怒傷肝,肝火犯胃,乾嘔腹痛,不思飲食,氣滯導致血瘀,淤血阻於胞宮,所以,你出現了閉經、假孕之象。”
小翠找來紙筆,遞給張紫萸說:“妹妹你說的頭頭是道,可惜我是個大老粗,一句也聽不懂,我就相信你能治好我的病,就給我開個方子吧,我今晚就開始服藥,治好了病,趕緊給丈夫生個孩子,要不怎對得起這麼好的婆婆、丈夫?”
張紫萸沉思了片刻,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合失笑散以疏肝解鬱,活血祛瘀,兼安神定志,待淤血散去,方可補脾和胃。
張紫萸將藥方交給小翠,又安慰了她幾句,匆匆趕往裕興堂。
站在候診區的那個青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陳世棟。
自從初二那天見到張紫萸,二十五歲的陳世棟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失眠的滋味。
張紫萸的一顰一笑,一低頭,一回望,都如同電影鏡頭一般,總是在夜晚的腦屏上一次次浮現,揮之不去。
他明白自己喜歡上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孩了。
有幾次他差點按捺不住自己,想去找她,大膽地跟她表白,但一想到張紫萸出身在一箇中醫世家,一般這樣的家庭都很守舊,老規矩多得很,是不會同意自家的女孩自由戀愛結婚的,一想到這些,他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陳世棟讀醫學院的時候,就有個叫方靜的女同學主動追求過他。
坦白說,方靜家境優渥,人也活潑可愛。
畢業後,他們還到了同一所醫院上班。
但是,感情畢這事說不清道不明,雖然他很欣賞方靜,但對她就是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便一次次婉言謝絕了她火辣辣的表白。
方靜很不服氣,問他自己到底哪裡配不上他?
他只好耐心地解釋,你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聰明能幹,美麗活潑,敢愛敢恨,但愛情是神聖的,也是奇妙的,不愛就是不愛,我無法勉強自己,更不想欺騙你。
回到興州這一年,因為診所剛剛開張,面對方方面面繁瑣的事情,都要他一個人去解決,更沒有心思考慮個人婚姻大事。
為此,姑母陳慈恩沒少嘮叨他,因為陳恩慈沒有孩子,陳世棟小時候被父親過繼給了姑母,後來陳世棟的母親又後悔了,她考慮到陳慈恩從來沒有帶過孩子,將年幼的陳世棟交給她,怎麼都放心不下,遇到了晚上,看到別的孩子都在身邊,唯獨缺少陳世棟,便以淚洗面。
陳世棟父親只好又將他帶回了省城,名義上還算是陳恩慈的養子,但稱呼未改,仍舊叫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