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一直拿趙玉樹當妹妹看待,聽說趙靖奎在招上門女婿,自己完全不在考察之列,還熱心地幫趙叔推薦人選,打心眼裡希望,玉樹能招上個好女婿,將來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他做夢都沒有想過要娶玉樹為妻,現在父親竟然告訴他,月底前就得和玉樹成親,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他想不通,父親為何那麼不待見葛冰玉,就因為她是個棄女嗎?這是她父母作的孽,跟她有何關係?
嫌她長相不好,長相不也是父母給的嗎?
她雖然漂亮,但心地善良,安分守己。
還說什麼紅顏薄命?這都是迷信說法,如果有人好好愛她、呵護她,給她幸福的生活,她就不薄命了嘛。
張再景越想越難過,完全沉浸在悲傷的海洋裡,以至於父親後面說了些什麼,他都充耳不聞。
張炳善見他一直不做聲,還以為他預設了自己的安排,就拍拍他的肩膀說:“兒子,這事就這麼定了,別愁眉苦臉的,歡喜點,咱們家很快就要辦喜事了。”
張再景仍舊一言不發,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憤爭,在固執的父親面前,都無濟於事,他只能憤怒和委屈暫時埋在心底。
回到家裡,他去找母親商量,希望母親能為葛冰玉說幾句公道話。
可馮淑蘭告訴他,娶趙玉樹也是她的主意,並勸他說,天下有不孝的子女,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在這個家裡,張再景已經無人傾訴,他一個人跑到家門口的小酒館,喝得爛醉,被酒館的夥計給送了回來。
解鈴還須繫鈴人。
馮淑蘭索性將張再景要娶趙玉樹的事告訴了葛冰玉,葛冰玉並未表現出一絲的意外。
馮淑蘭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這是為了再景的將來著想。”
葛冰玉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她知道自己在張家的地位,想要改變養父母的決定,無異於螳臂擋車,她只能低頭不語,心裡卻異常苦澀。
馮淑蘭告訴她:“再景在外面喝醉了,讓人送了回來,正東廂房裡歇息,你去勸勸他,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葛冰玉咬著嘴唇,點頭道:“媽,我知道。”
馮淑蘭說:“知道就好,你過去吧,把這包解酒茶帶上。”
葛冰玉提了一壺解酒茶,在東廂房門口徘徊了良久,才推門進去。
張再景斜躺在炕沿上,鞋子都沒脫,嘴裡嘀哩咕嚕的,不知在說什麼醉話。
葛冰玉倒了一杯解酒茶,湊到他身邊,輕聲說:“哥,喝杯茶吧。”
見張再景不吭聲,她又重複了一遍。
張再景人醉心不醉,知道葛冰玉來了,一肚子苦水不知道怎麼向她倒。
沉默了好久,張再景才說:“冰玉,我算是看透了,這個家容不下我們,我們走吧,天涯海角,只要有你跟著我,我什麼也不怕。”
葛冰玉連忙放下茶杯,過來捂他的嘴。
她說:“你胡說什麼?這麼做,對得起爹孃的養育之恩嗎?人人都知道我是個棄女,是張家將我撫養長大,我不能忘恩負義,如果為了我,你要離家出走,那還不如讓我去死。”
一邊說,一邊別過頭去,眼淚奪眶而出。
張再景猛地起身,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緊的摟著,恨不得將她揉碎,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去,苦澀的淚水沿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打溼了她的頭髮。
葛冰玉使勁推開張再景,嚴肅地說:“你放開我,從前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只當是玩笑,往後咱們立個規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單獨相處。”
張再景問她:“難道你也和爹孃一樣,希望我娶趙玉樹?”
葛冰玉苦笑道:“玉樹是個好女孩,興州城想娶她的人都排成了隊,他們父女相中了你,是你的榮幸。”
“可我想娶的人是你,難道你不知道嗎?”張再景急切地說。
“哥,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我是個薄命之人,會給你帶來壞運氣的,爹孃看不上我,我不怨他們,只要能讓我留在張家照顧他們,我就心滿意足了,如果是你為了我不肯娶玉樹,那我就出家當姑子去。”
張再景瞭解葛冰玉的性格,由於命運坎坷,加上樑老太太和馮淑蘭都信佛,常常帶著她去廟中燒香拜佛,耳濡目染,葛冰玉也變得十分迷信,每每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便說要當姑子去。
到這時,張再景算是徹底明白了,他和葛冰玉的感情不過是鏡花雪月,經不住現實的殘酷打擊,此生娶葛冰玉為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陰曆二月二十八日,良辰吉日,張再景和趙玉樹成了親。
三月初七,趙靖奎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