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當中,頂數著張再景個子最高,池塘的水已經齊到他的嘴巴。
趙玉樹比張再景矮了半頭,又是從高處跌下,半躺著入水,腳下的淤泥又粘又滑,令她一時難以站立,她躺在水中,雙手無助地在水中亂抓,慌亂之中,嗆了幾口髒水。
張再景吸了一口氣憋住,在水中摸索到嚇得半死的趙玉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她推到了岸邊。
葛冰玉和梁小玉連忙搭了一把手,才將驚魂未定的趙玉樹拉上了岸。
張再景讓她趴在自己的膝蓋上,用力拍打她的後背,鼓勵她把胃中的髒水吐出來。
趙玉樹幹嘔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大口腥糊糊的黑水。
可能覺得在大家面前出了醜,趙玉樹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臉上的泥巴和眼淚,被她的髒手抹得烏漆嘛黑的,葛冰玉和梁小玉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張再景也笑著說:“快別哭了,玉樹妹妹,再哭的話,這臉就變成黑包公了。以後呀,你可不能這麼逞能了,女孩子要是什麼都行,還要我們男的幹什麼?”
一邊說,一邊想扶趙玉樹起來,他說:“你快活動活動手腳,讓我看看骨折了沒有?”
見趙玉樹哭得傷心,葛冰玉想跟她開個玩笑,就說:“哥,她家就是開正骨館的,骨折沒骨折,她可比你懂得,是吧,玉樹?”
趙玉樹被嫉妒矇蔽了心靈,完全誤會了葛冰玉。
她想,討厭的葛冰玉竟然趁機奚落自己,不就是仗著她是張家的養女嗎?自己若是也有一個象張再景這樣的哥哥,葛冰玉還敢這麼取笑我?
可惜呀,爹孃生了五個孩子,就剩下她一個,想到這裡,她不禁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啊?你這不好好的嘛。”張再景說,“玉樹,你身上的衣服髒了,得趕緊換一換,要不被大人們看見了不好。”
又轉頭對葛冰玉說:“冰玉,你帶她去你屋裡,讓她好好洗洗,找件乾淨衣服給她換上,喏,好在這件好看的裙子沒弄髒。”張再景拿過樑小玉手裡的紅裙子,遞給了趙玉樹。
不料趙玉樹頭一扭,倔強地說:“我不去她的屋子。”
“為什麼呢?你這個樣子若是讓趙叔和趙嬸看見,會怪我帶你到危險的地方玩,我爹媽也會罵我的,為了我不捱罵,你還是把衣服換了吧。”說著,就來拉趙玉樹。
趙玉樹執拗地說:“我就是不去她的屋子,也不穿她的衣裳。”
張再景撓撓頭皮說;“有了,我姐的屋子一直空著,她從小到大穿過的衣服都在裡面,我帶你去她那裡吧。”
說著,拉起趙玉樹就走,幾個人在後面跟著,悄悄進了張玉嬋的屋子。
趙玉樹環顧了一下,見屋子裡窗明几淨,炕上的被褥就像剛剛疊起來一樣,一個敦實的紅木衣櫃立在北牆邊,旁邊是一個紅木的高低櫃,擺滿了張玉嬋的黑白照片,有半身的,有全身的,雖然照相技術不高超,但張玉嬋的青春和美麗,似乎呼之欲出。
她不僅感嘆,張玉嬋的房間可真潔淨優雅啊,彷彿主人根本沒有出嫁,天天都住在這裡一般。
拉開高大的紅木衣櫃,一摞摞的衣服出現在面前,春夏秋冬的都有。
張玉嬋也是個細心的女子,衣服全都按照一年四季分類,用桑皮紙做了標記。
這些衣服雖然新舊不一,但都素雅整潔,散發著淡淡的樟腦味兒,趙玉樹從中找出一套適合她的,大體比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放在炕上。
這時,張再景搬來一個大木盆,往裡面倒了半盆涼水,葛冰玉提來幾個暖水壺,順手遞給她一塊香噴噴的上海牌香皂,倆人對視了一眼,反身退了出去。
趙玉樹關好門,先洗了頭髮,又擦拭了身子,換上張玉嬋的那身衣服。
往穿衣鏡前一站,嗬,衣服就像是量著她的身子定做的,簡直合身極了,她馬上忘記了剛才的驚嚇和窘迫,在穿衣鏡前得意地轉了幾圈。
開啟門出來,大家都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梁小玉叫道:“天呀,玉樹,要不是你比玉嬋姐姐矮了一頭,我差點以為是玉蟬姐姐回來了。”
趙玉樹得意地看向張再景。
張再景笑著點點頭說:“真的很像,我以前倒是沒有發現。”
趙玉樹知道,張再景心裡最敬愛姐姐,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從私塾裡畢業後,趙玉樹在父親的醫館裡幫忙。
張再景倒是經常來醫館,每次都是例行公事,和她打個招呼,就轉身去找趙靖奎,趙玉樹想多和他說幾句話,都是奢望,心中頗感失落。
這期間,她也聽說張家在給張再景物色媳婦兒,但張再景對此不甚積極,高不成低的,就一直單著。
而給她提親的人更是踏破了門檻,但是趙靖奎本著寧缺勿亂的原則,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碰到一個令他滿意的人選。
隨著年齡的增長,趙玉樹從一個嬌寵任性的小女孩,變成了一位穩重大方的大姑娘,但爭強好勝的性格始終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