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體育館有專門配備的醫務室,籃球比賽本來就是激烈對抗的競技運動,比賽舉辦之初,校方當然考慮過這種情況。
觀眾席上,各個學校班級的領隊老師竭力維持著己方的秩序,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秩序,到時候丟臉可要上蓉城都市報的,好在三個學校都是大浪淘沙留下的菁英學子,在老師的呵斥下,雖然內部議論聊天騷亂紛紛,但總算還沒鬧出離開座位演變成全場混亂的笑話。
然而外來參觀的普通市民,可就沒這些顧忌,雖然大多數都坐在位置上,在視野極佳的地方看事態發展,但也有少數人偷偷跑到場內,想要探聽進一步情況。畢竟那個少年,明明完成得完美無瑕的動作,卻似乎因為身體本身出了毛病才突然摔倒,而且看陣勢摔得不輕。
醫務室外,孫小良搓著手,不安地與隊友站在原地來回徘徊。裡面的空間不大,副校長和政教處主任都進去了,還有學生會長和班長,再多人便會干擾醫生工作,所以再著急他們也只能待在這兒等著。
“嘿,兄弟,你們那哥們兒沒事兒吧?我看他球打得挺好,今天過了,咱們交個朋友啊。”
九中高二一班,也就是這場比賽的對手,那個隊長面色溫和地走了過來,朝他笑笑打了個招呼,語氣間只有佩服與結交之意,並沒挑釁的打算。
“好說好說。實話說,我們今天能走到這兒來,大部分是他的功勞,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孫小良笑了笑和他握握手,臉上的焦急稍稍緩和幾分,卻仍不住來回走動。
“也不要著急,待會兒醫生自然有結論,今天這場比賽肯定是不行了,等學校處理意見吧。不過等他傷好了後,咱們一定要約個時間好好打一場。”
高大男生笑了笑,寬慰他道。這場比賽畢竟事關學校的榮譽,就算他是這次高二的冠軍,也不能說延賽便延賽,只是他這番話說出來坦坦蕩蕩,孫小良最初有些憤懣,想了想又嘆了口氣,點點頭。
就算待會兒他堅持要負傷上場,恐怕學生會長和副校長也不會容許,更何況他和隊友們也不忍心。
原本對手就是難以匹敵的高二生,張徹又不能上場,這場比賽的敗局,自不必說。
“先等結果出來再說吧,別晃了,大家都著急,你安靜點坐下來。”
李驥走了過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沉聲道,可以看出他此時的心情也並不怎麼好,只是還控制得住情緒。李驥的性子一向比較沉穩,也不知他這樣的人,當初是怎麼跟孫小良成為摯友的。
孫小良看了看他,又回頭往觀眾席上望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黯然,點了點頭,終究是安靜地坐下了。
……
觀眾席上,二十七中的位置,因為張徹受傷,大家的情緒都顯得比較激動,雖說有許多迷妹前來挺他,但作為一個剛進學校的高一生便這樣高調,暗地對他反感的人也不少。爭吵騷亂間,一個略微顯得鬼祟,並不參與周圍人爭吵和議論的人,悄悄在人群中穿行。
“杜建平,你不坐在位置上,亂走什麼?班長走了,可是把管理秩序的權力交給我的。”
一個短髮伶俐的身影站了起來,皺起眉頭看向他,正是拉著周曉綺的莫芹芹。
“啊?我……我只是想上個廁所,這沒什麼問題吧。人有三急,麻煩讓讓,讓讓啊……”
在班上存在感弱了很多的男生,因為不讓人引起注意佝僂著身子,站在莫芹芹面前,話語逞強,口氣卻略微有些心虛,彎著腰看上去比身高不高的莫芹芹還要矮,就像一個腆著臉的侏儒。
看著他顯得有些匆忙狼狽的身影,莫芹芹皺起的眉頭絲毫沒有鬆懈下來的慾望,周曉綺看了看她,一邊擔心著還未出現的張徹,一邊好奇地問她:“怎麼了?”
“他剛剛,是不是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莫芹芹眸子略微閃動,突然回頭問了她句。
周曉綺歪著腦袋想了想,才輕輕道:“是有這種感覺,怎麼了嗎?”
“你不覺得很反常?大家罵張徹給學校丟臉的這麼多,他就算不在班上說,也肯定忍不住去跟其他班的人一起談論,怎麼可能會這麼沉默地就在這裡來來去去?”
莫芹芹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越發感覺這事兒不尋常。自從上次杜建平請客,強行要張徹敬許景騰酒,鬧得大家不歡而散後,大家對他就都沒了好印象,後來張徹選擇跟許景騰硬剛,他作為三班的人去和體育社長親近,更是弄得裡外不是人,兩邊不討好。原本在班上還算球技最好的風雲人物,現在連替補都輪不上,而這一切,可以說幾乎都是張徹造成的。現在大家的聲音這麼複雜,他竟然能忍住不去參一腳?
他剛才,到底在找什麼?
莫芹芹想了想,把這事兒記了下來,決定待會兒就去跟遊若若說。
縱使決定不再跟張徹過多來往,那也是因為個人問題,基本的立場和是非觀她還是有的。
……
醫務室裡,卻並不像外界想象的那般繁忙,膝骨的淤青和紅腫是必然的,塗上消毒水後,更嚴重的問題卻是要到醫院照X光才能看出來。
這倒不是最嚴重的事。
“你說,有人故意在這瓶水裡放東西害你?”
穿著襯衣的中年男人皺起了眉頭,他的鬢角已經微霜,不再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卻也從這件事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張徹坐在床上,雪白的紗布上滴著大塊的紫藥水,將他的踝骨和膝關節牢牢包裹住。他此時已經平靜了很多,只是不時還有些皺眉,似乎痛楚難忍,語調總歸還是保持著不高不低的平常線:“是的,因為要保持運動狀態,避免進食給胃部帶來負擔,讓動作受影響,我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唯一的就是這瓶水。”
他的面色平靜,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