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高中生來說,主旋律仍然是學習,許、丁二人的處分縱然一時引起了軒然大波,但總也像投石入水,漣漪會慢慢地被撫平,安心學習高考的人,不會把它們太放在心上。事件的真正後續影響,只殘留在參與的人身上,它背後代表的意義,也終歸會有人明白,暗自咂摸。
丁兆民是蓉城圈子有名的富二代,甚至因為不務正業放棄家產被廣為人知,那麼他的侄女——丁小沁的背後是什麼?許景騰的家庭,不似丁家以經商為生,據說他的父親是蓉城市人大機關法制工作委員會委員長,母親也是同屬機關的編制內人員,雖說不是多麼大的官兒,總歸也不會被人欺負到這個程度,何況他本身的素質極為優秀,即將得到預備黨員的資格,誰知道會在這裡功虧一簣?
那麼這次真的是因為學校高層開始重視起這類事情?抑或他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那麼那個人究竟是張徹,還是徐浩然?
事件過去沒幾天,徐浩然那句“你要被開除了”,便迅速傳遍了校園,人類一向是以挖掘陰謀論並加之信服以為真相這樣的事情為樂的,在事件原委又被給出新的詮釋後,津津樂道的人便更多了起來,都是一副“看透大人世界的陰謀與城府”的樣子,做著每得到一個新傳聞便急於分享和被肯定的幼稚事情。
處在事件的漩渦中,身為被害人的角色,張徹依舊很平靜地保持著複習——訓練——複習的生活節奏,似乎並未被這意外所打擾,事實上,他也確實沒太為這個所困擾。原以為許景騰和丁小沁就算不找上門來,怎麼也會有些動作,卻沒想到後面的幾天意外的平靜。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前日防賊的道理,既然他們不來找自己,那他當然樂得自在,也沒有理會這件炒得越發炙手可熱的事情。
最近幾天有些忙,老頭那邊因為一個活動,要辦什麼畫展,指名道姓地要自己貢獻一幅上去。事實上,在暑期之後,他確實也想將那副心血之作奉上,拿給老師好好品鑑指點一番,但二話不說就要拿到畫展上去,是不是有點太過突然?雖然這輩子他從小都在著力培養自己的藝術細菌,但真的要到作為藝術圈裡的人來進行畫展,心裡還有點小激動呢。
當然,這只是一個通知,具體要什麼時間辦,辦在哪裡,用什麼方式,規模有多大,贊助商的人選,等等等等,都還只是水上浮萍,未曾確定,此時通知他,也只是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準備——然而對張徹來說,現在的事情還是先把期中考試的事情準備好,然後就是新單曲的製作,其他的事情,可以先緩一緩。何況那副畫作,早已準備完畢,完成自省的修繕工作時,他竟不能再在上面新增任何一筆。
大方向是這樣,為了確保有足夠的空餘時間,他還是接受了燕芷蘭的提議,向文麗華表達了要進入學生會工作的意向,經過這件事情,這位班主任對自己的態度似乎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沒有多過問他的打算,便允了請求,在條子上籤了字。
於是這節晚自習,張徹便來到了學生會辦公室。
……
二十七中是一所歷史挺悠久的老校了,雖然經過連年的修繕,校區裡已經重新煥發了與青春活力的學生相得益彰的生機,但許多地方仍可以見到歷史的痕跡,譬如這棟坐落在校園東北角的老樓,古舊的壁磚爬滿了爬山虎與牽牛花,小徑綠樹成蔭、清幽寂靜。一般而言,這樣的環境會讓人覺得有些壓抑,因為綠意太過濃密、自然的氣息也太過逼人,但因為是學生會的所在,常有學生出沒,免費的勞動力更是經常清掃落葉、蟲穴等穢物,所以綠色也顯得乾淨整潔,是人工修整後的、適宜人類的大自然。
二十七中學生會,就存在於這棟老舊的小樓裡,琉璃青瓦、青磚紅簷,顯得古色古香,又與其內的白色日光燈和黑白襯校服學生們在一起,竟有種奇妙的美感。
張徹站在遠處,由遙遙看著的一盞恍如世外的琉璃小樓,到走近滿山的爬山虎,只覺一襲賞心悅目。來蓉城許久,還未曾見到如此繁茂的綠色,縱然是他,也不由生起幾分爽意來。
上輩子未曾接觸學生會等事物,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大學裡紀檢部門的齟齬,然而那也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早已記得不大清楚。前世的高中,除了那些摯友和對高三的刻骨銘心記憶外,其餘倒都如流沙般細細而過,哦,似乎前世自己也是文學社社長來著,只是規模遠不如二十七中的江離而已了。
張徹駐足看了會兒後,便繼續信步向前,他的手裡拿著文麗華簽字的同意書,只要找到負責人說明情況,見到燕芷蘭就可以了。若不是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他甚至可以直接給燕芷蘭打電話,提前安排好交接,然而輿論若燒到學生會,便是給她添了不必要的麻煩,反倒不美了。
“你真的來了呀。”
路燈邊的夜色中,樹影與月暈之間,一道人影走了出來,肥大的校服顯不出身材的窈窕,只覺得那半是朦朧的面龐猶如精靈般精緻而充滿靈氣,眉眼如畫,絳唇似點,瓊鼻若剔。夜色下的燕語霖,與往日的她似乎有了些什麼不同。
“她把這個給你說幹嘛……你也是學生會里的成員?”
張徹對她出現在這裡有些意外,看那天燕芷蘭的樣子,似乎跟她妹妹有了隔閡,怎麼還能做到這麼迅捷的資訊互通?
“我想是就是,不想是就不是啊。我姐是學生會長,我是她妹妹,你問的都是些什麼問題啊……真的越長大越呆傻啦……”
她踮起腳尖,在光影間小跳了幾步,揚起臉來,露出一個古靈精怪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又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夜色和燈光終究太過迷濛了,他有些看不清楚。
“……好吧,是我蠢了。那你在這裡幹什麼,總不會是等我吧?”
張徹無聲地微笑,摸了摸鼻子,並未反駁她的奚落。
“對哦對哦,你猜得好準,我就是在這裡等你呢。”
燕語霖鼓起小手,似乎為他的機智歎服,然而眼裡和唇邊的嬉弄笑容,卻無一不將她故意的神態暴露無遺。
“好吧……是丁小沁和許景騰的事情吧,我知道的,我會……”
張徹想了想,她能在這個時候找自己的理由,似乎只有這個了,倒不如說,這麼多天她都沒有因此而來,反倒有些奇怪。
“猜錯了,是關於徐浩然的事情。”
燕語霖對著他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唇邊搖了搖,目光霎時變得深邃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