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邊城家族,它們如今的境遇也是進退兩難:
沐家是從陳國首都罪遷到易江得,祖父官職兵部尚書,單在“立嫡立長”中站錯了位置被牽連,這使得它們這一脈庶出都受到了影響,因而它們這一脈儘管職位尚可、卻過得謹小慎微、對待屬臣都會客氣幾分;
不過到這都還算好,直到幾個月前這裡出了水患、趁著天災四周的盜賊猖獗橫行,於平亂的途中沐常冠剿匪失利後又被指“通敵”,在燕國迴歸之前他就承受了一個月的牢獄之災,眼看家道中落卻無計可施,這般情形直到都騎來臨之後整頓官吏才有改善,因此沐家也開始積極活躍起來,有投誠傾向:
陳君對沐家的恩澤算不得厚重,再者在邊境除了侯爵平民對達官顯貴並無明顯敬畏,畢竟高官就沒有幾位,德才那更是疏淺,平民與地方官員面對不會生出“驚豔”情緒,並由此在雙方之家架起隔閡,“我們都一樣”的認知使得階級密度略大。
再者邊境工種相對統一,階級也較為平衡,沐家後輩再如何也是書香門第,在這般環境之下它們多少有些怨氣、感嘆“瓦釜雷鳴”、生不逢時,如此行徑在“水患”之後更是氾濫、叫沐家心灰意冷:
畢竟這案子雖然棘手,但那是緣由陳國錯綜複雜的局勢與不可言說的齷齪,如今歸屬都變了自然就不需要顧忌這些,而沐家緣由名望與頻繁交涉漸漸得也就得到了一些特殊關注:
如今邊境新定、民心慌慌,能夠做出一件“平反”的事情對如今的局勢有好處。
再者沐父罪遷,哪怕是降了官職卻也能保住了性命,見過那屍橫遍野、大起大落之後心態端正了許多,也懂得知足,因此在蘇縣頗得民心,讀過書習過武、門風乾淨,所以幾位伍長很在意審理得進度。
——燕國武力昌盛,入伍標準三十年內上了四個門檻,而白馬都騎的麾下更是優中擇優,如今在易縣陪著蘇易的便是他那五十編制的親衛,如今這五位伍長便頂了如今縣衙的許多職位、以保證易縣的正常運轉與燕國治下的歸屬,而這也讓如今王府四周的風氣好了不少:
到底是行伍出來得,親衛基本文武雙全,性格好能服眾,乾淨、純白,直來直往的性子也契合邊境民風,—以按理說在這般多的因素下沐常冠應該早就可以官復原職、甚至是得到升遷,利用他做核心去整頓、安排如今的官位,但不知為何這位長吏卻一直被蘇易扣著;
儘管不在牢獄之中,卻直屬於“看管”的狀態,因而沐府後輩幾日來多有拜訪被都騎以“客”待之:面對這種“異樣”動作起初往來府邸與王府的那位伍長多有疑惑,畢竟這算是“私下”了,無論如何都會帶來動盪、引起局勢得混亂與猜忌;
但在見到沐家嫡女之後它們微笑釋然,甚至在其中穿線搭橋,那模樣叫四周同僚心下不明,但對此動作那位白衣風華沒有絲毫地表態;
至於當時沐暖的獨行,是來送飯得:原先是兄妹一起來得,但伍長卻連個理由都沒有就留下了沐家嫡長子、將飯盒給她後便道了一聲“麻煩”,對此小姑娘也沒有推辭。
少女生得開朗,一身櫻紅色小襖染了些許霜雪,帶著一個略顯寬大的兜帽,眼瞼低垂性情平和,看著很是乖巧溫婉,手中燈籠圓潤、光滑,星火搖曳、照得天地明黃而透亮,一襲翩躚於小巷中行徑:
適才小巷落了雨,此地四面素淨、襯得女娃身形略有拘束。
邊境民風彪悍,但婚事卻比內地要晚,但再晚她也到了該議親的年齡了,——放在都城時她明年及笄就可以出嫁了,哪怕是邊城延遲到月上袍也不過兩年半的時間,故而對這些事情她也不算白紙,從小就在學;
但沐家在易縣不過四年、根基不算好,此刻出嫁不免得吃點虧,家中慈嚴略有不捨,故而想等二次及笄再說:
邊城外就是黃沙大漠,產婦死亡比率高,再者只要不高攀爵位大家的品秩都半斤八兩、被陳國祖訓嚴苛得限制過,所以婚嫁流程段,幾周便可,因此沐暖心中並未有這般得急促,但如今看來卻是不得不去面對那種可能:
蘇易的名號在七國中熠熠生輝,那種級別陳國都沒有,便就是聽聞也得不到一鱗半爪:燕雲自我封閉在外界都有十年了,那時候她才四歲,所以唯有在陳贇出使的這段時間七國才有流傳“燕”這個概念;
不過不論如何,這都不算好事,畢竟越是高越是彷徨,作為在七國境內不需要遵守所謂規則的“天驕”、且還是天縱這般境地真沒有“兩情相悅”這種說法,更別說什麼“看上顏色”的說辭,基本都是“白髮暮年而不知冷暖”;
相比之下,她父親雖然是官家卻是庶出、風采不夠,母親是商賈、不得“貴胄”,除了容貌以外她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但如朔北王那種層次,會因為自己這顏色過多在意嗎?——或許會,——她夢見過,自葵水之後便頻繁出現,但起初她只以為是春夢,哪怕物件容貌再清晰、感觸再真實、氣息回味再悠長也不可否認是一個夢。
但後來她慌了,因為每一個夢都是他,場景、事蹟、話語記得是那麼得清晰,這讓她心神恍惚、神智茫然,便就是拜訪她也會緊緊抓著身側的長兄衣袖,全然不顧所謂“禮儀”,而起初沐辰曉覺得那是小妹怕生、家父厄難後沒有安全感、寵著倒也沒有多想。
——他也沒法多想,畢竟那是白馬都騎,他倒也樂意讓沐暖單獨去面對都騎:家妹向來聰慧,不論發生什麼都不可能使得情況惡化,再者哪怕是所謂的陰謀、詭計那個層面也不會用在它們的身上。
或許吧;這般想著少女心緒稍安,步伐徐徐平穩、但面色仍有些憔悴,顯得略微蒼白,興致缺缺精氣神不再;但也正是源於這分神,故而小姑娘在庭院中走來走去卻是許久也找不到那王府的住所,略做判斷,沿著中軸線的方向去行進,不久便看到了一張漆黑色匾額,字型十分得粗魯、野蠻,不過多修飾也不曾遮掩半分,僅是燙金的“朔北王”三字而已……
不合規矩;不,是有病;
杏眼微微閃爍,少女心中不由得發笑,似是覺得那少年荒唐、幼稚,但在察覺到身處之所她又收斂了情緒,回憶起那屏風後的影子身軀稍稍顫慄。
——那是一種身體本能得害怕,想來,是夢境自帶得:哪怕醒來後的自己記不得夢中的事蹟,但至少會有一個概念,因為自己在特定時間一旦入夢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床笫之事,而那少年要她要得狠、急、熱烈,以至於身子大半年都沒有適應。
雖然不清楚其中的關節但幾年下來天天夢,夢得她都有些惱了,猶記得自己夢囈中好像質問過他是誰,還不小心還趁機摸過他的身子,硬得像一堵牆……
想著女孩臉色紅暈,似是覺得白日裡想這些不免難堪,氣息懨懨、內裡燥熱,立在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垂著腦袋、睫毛快速而羞澀地眨啊眨地,那頻率叫睫毛恍若一直穿花蝴蝶,翦水秋瞳於初陽的光照下顯得清澈而可憐,看得旁觀者心頭不由得一軟,陷在裡面逃不出來、也不願逃離;
她……
當真是引起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