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這般懶散的時候,人總是會想起許多容易賠上性命的事情。畢竟這次大柱國死得蹊蹺,有巫族動手的可能性,而他身後的兩廠督主,就是巫族出身;縮了縮脖子,大雨磅礴而下,在錦衣衛指揮使受傷之後東西廠的威勢無端得囂張了幾分,連帶著執事部都升起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大閻王就坐在身後,許多錦衣衛指揮使麾下的影衛都默默得捏了把汗。
畢竟黑衣閻羅作為頂尖強者的身份是一名宦官,緣於兩廠造化得特殊,境界越高氣質越邪性,雖然長出器官這種事情百姓都能做到,可誰又知道這等變態級別的想法呢。
風吹帷帳,屋漏暗室內一身披烏黑色長袍的秀美少年於王座上溫和一笑;
其之容顏如畫,想來,其之權力炙熱。
不過這一切對他而言都只是鬧劇,因為羽翎在他心中,早有處置。
或許他手底下也無法明白此刻這位盛名赫赫的恐怖存在的內心對那囚徒懷有怎樣複雜的情緒,畢竟,陌生總會帶有恐懼,何況,是帶有交集的陌生。
“你有打算了嗎。”伸出手將肩頭的鸚鵡呈在雙膝上,黑衣少年消瘦的身子安然乖巧得坐著,看著就像是久病的患者。他眉目溫柔,有著一種陰柔內斂卻又宏大寬廣的氣質。
他一直保持著微笑,不論是否在被觀測區域,他始終保持著屬於自己的習慣。
總督閉目養神,他在昏沉中望見了那在茫然孤寂中砥礪前行的黑色面具,他左手提著一把細長的金屬長勾,繃帶在其上纏了薄薄的一圈,草帽蓑衣,他步履穩健於青石板上,兩邊屋舍中的躲藏者透過敞開的大門好奇打量著青澀的少年,無一例外,都有些興奮。
這是一尊會行走的殭屍;他的體魄強大,根骨極佳,卻也有少數高層看到了更多,因為這就是它們期待已久的來賓,此前梧桐國的成王世子:他一直沒有名字,入獄時稱呼罪種,以後,便又該改口了。
那蓑衣少年在萬眾矚目下忽略了所有偽裝者的行動,徑直朝大堂走去,所有的廠衛都跟隨在他身後緩緩集合,初陽順著細雨慢慢遠離,不久,在那殭屍於秋裳的王座前出現時,廠衛們已然佈列好了兩排站位,此時這些攪動四方風雲的頂尖強者在那白衣身前,卻是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靜默佇立著。
風不動,雨不動,此刻殿堂中一切靜止,秋裳順著臺階緩緩落下,清脆的腳步聲響徹禮堂,他微笑,緩慢的身子壓迫感十足,讓一切鬼魅垂首臣服。
黑燈瞎火,眾神憑藉著自己的夜視能力看個大概,而在這四方鼓點逐步流動時,王座臺階前的蓑衣少年緩緩抬起了自己的頭顱,露出了那一雙在朦朧月光中乾淨的雙眸。
時空靜止,兩側上位帝君在察覺到督主臨近時單手垂地、單膝下跪,萬物在此刻被封印於泥塑之中,徐徐,秋裳微笑開口:“此後,你便是懷刺,統領我廠衛,征戰四方。你,可願意?”
黑衣溫和,他抬起手掌,關節上雛鳥飛揚,那月輪鸚鵡昂然之時給了在場諸位莫大的震撼,幽幽的火焰燒穿了黑暗,留下一團濃黑的烙印,恐怖的威能於它們心底蔓延開:它攜彗星之勢轟然落地,卻又不曾激起絲毫的煙火氣,猛烈的精神震動席捲開來,卻又轉瞬即逝。
直面此過程的蓑衣面色如常,他沉默得堅挺著,沒有發表言論,煞氣蔓延開,如地獄的牛頭馬面般。
“很好。”似是欣賞對方的抉擇,兩廠總督在熹微的火光中展顏微笑,他立在死氣沉沉的破屋中鼓起了掌,一聲聲得,迴盪於皇城之中。
“轟!”一切恢復,雷霆暴雨侵襲,天災般的禍亂於梧桐都城內席捲,廠衛大能徐徐褪去,留下那具如提戟士般的蓑衣殭屍。
懷刺……
聽到這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後草帽殭屍挺直脊樑,眼眸渾濁得凝固成一團,此刻血鴉族的子民們盡皆是心血逆流,於睡去的夢境中聽到了聲來自於遠古的嘶吼:
“鬼方永存,聶都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