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臨塵,八方神明起舞,鐘鳴聲在深山裡迴盪,驚起一團亂麻。
這裡是北境的冰山一角,群鴉在夢遊中排列著隊伍,猿猴挺身,它們凝視著遠方的曙光,發麻的身軀如標本般佇立,等待著那手拿鑰匙的監獄守衛。
這是哪……
少年身軀搖晃著前進,刺骨的寒與血管的熱溫和得交融著,他的視界顛倒無常,天際落下的雨滴於窪地中撞出漣漪,虛幻重疊的視線讓他失去力氣,陷進了雪地中,迷糊前猶記得佛塔前有一黑衣,姿容美,語調鬼魅。
“你好,新來得神明。”
黑衣壓迫,少年微笑著一步步走來,沒有力量支撐的表情自然得有些超然。
上弦月初五,今天彼岸祭獻下凡,民間有天驕雲集。
羽翎頭疼欲裂得回憶著往事,眼眸猩紅得睜著,瘋狂碎裂的世界一段一段得像是被撕毀的白布,他於這煎熬中苦撐,面無血色。
“血鴉族失去真神已有百年,如今它們企圖用信仰重塑主神。妙,這算盤打得真好,近乎膽大包天。只是可憐你這犧牲品,如今失敗了,你便是尋我,也無用。”黑衣臨近,隨手鎮壓下了對面白衣的傷勢。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擋住風雪,少年聲音一如既往得清澈。
“受控於文明的神靈,不能被稱為【天】嗎。”艱難翻過手背,白衣茫然得望著自己的掌紋,目露迷離。
此刻他的耳畔迴盪著眾生的慾望,靈魂被文明扭曲成了墮落的模樣,他的頭頂黑衣平靜俯瞰,不曾再說話,自顧取出枷鎖穿過白衣少年的胸膛,庖丁解牛般,動作乾淨輕快。
“無汙染化焚燬……”羽翎清楚對方在做什麼,他從一片虛妄中探出了自己的手掌,骨架在雪地裡軋出一條路來,懸浮在高空的瞳孔默默審視著白衣在梧桐國外環被庇護周全的肉身,那冷漠到酷厲的神色稜角分明,凝固成僵硬的粘稠塊狀。
“你的肉身,我有大用,作為代價,我願意給你一次活下去的機會。”收回目光,黑衣語調緩慢,卻又重若萬鈞。
“你說得,是我那另一半靈魂嘛。”攥著穿過骨髓的鎖鏈,羽翎很平淡得接受著自己的命運,虛弱得喘息道。
他降生時和顧成朝在輪迴中糾纏一起,雙方記憶互通,兼之自己常年於夢境中修行,所以另一半神魂會在他睡下後接管身體。
在羽翎快要被信仰吞噬時,顧成朝把他的肉身逃離到了梧桐國的外環,但隨之而來得暗殺將之刺死,所以他可以降臨到對方的肉身上,既能替他活下去,也能擺脫被詛咒的命運。
“為什麼看門狗要殺我……”回憶著臨死前顧成朝的記憶,羽翎很是疑惑。
看門狗是彼岸不在時,掌管人間法則的神。血鴉族塑造他為主神時,就得到了對方得幫助,他不知道那尊神靈為什麼要殺掉自己,如果不是因為雙神魂,他到死都不明白。
可還沒有等他來得及多想,羽翎胸口處那根被執法殿燒紅的鐵鎖就炙熱得跳動了起來,那狂妄的烈度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隨後又被那暴躁的灼熱刺醒。
“我只交易你活下去,沒有回答你問題的義務。”似是對羽翎的狀態瞭如指掌,那黑袍少年的聲音在對方清醒時悠悠飄落。
“所謂神明,真得就這麼高高在上嗎?”感受到對方的冷漠,白衣苦澀含笑,帶著一絲難以覺察的憤怒與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