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這點假清高最不值錢,死犟一輩子不如跟你兒子學聰明點。”孫覃在於泓崢面前裝孫子裝累了,難聽的話也憋不住往外說。
這句話無疑刺傷方青柏,他勃然大怒,指著孫覃道:“你他媽再提我兒子我現在就揍你。”
現場還有些人沒走,動靜鬧大了不好看,孫覃看方青柏真有可能做出沖動的事,便說:“是於總不介意院裡的老師一起去,他都知道在場的都有誰,現在少個人都不行。”
方青柏不為所動,孫覃想了想,又說:“哦對了,他還是方漓山成名作的最大投資人,你不想去看看?”
方青柏不說話了。
孫覃他們訂的飯店很是高檔,離學校不遠,飯店經理都認識校領導。包間也是最氣派的一間,屏風隔著門,十餘人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飯。
孫覃常年在飯局上混,細節上的處理讓人挑不出毛病,等人都坐下,還沒一會,菜按著順序一下就上齊了。
席間,校領導坐在於泓崢身邊笑著說現在影視行業如何如何,於泓崢不太開口說話,就神色淡淡地聽。這讓他們暗中冒汗,本就是他們花心思做的飯局,要是冷場了更加尷尬,於是他們賣力地表演,或笑或嘆,都十分用力。
方青柏遠離高談闊論的中心,和他們隔著幾個座位的距離,看這些領導滿頭大汗的樣子,還是表演系的,方青柏習慣性地在心裡嗤之以鼻。而後他又想到孫覃的話,方漓山也許也參加過這樣的飯局,方青柏把那些滿是汗的臉與方漓山的臉重合,他搖了搖頭,他不敢去想。
有沒有可能方漓山本可以不那麼累呢?都是因為他……
以前遇見這樣的飯局,方青柏暗自將自己與他們割席,維持一個自以為高潔的形象,一言不發金口不開,專心品茶吃飯,就等一頓飯消磨掉,於是逐漸沒人找他吃飯了。
而今天這頓飯方青柏吃得不是滋味。
飯桌上,孫覃努力尋找有意思的話題,聊起一個學生的近況,說那名學生去年剛畢業接了部戲,在裡面演歌手,導演說她唱得比演得好,結果今年她就跑去學聲樂了。
其他老師哈哈大笑,他們都知道那學生,是個著名的吊車尾,附和道很多人其實吃不了演員這碗飯,那個學生發現得算早的,回頭是岸。
順著這個話題,他們說到今年大火的學生,孫覃起個話頭,對正在若有所思的方青柏說:“方老師,漓山最近在忙什麼啊?”
於泓崢抬眼往方青柏的方向看了眼。
上次方漓山回家,方青柏發了一通火,說出“不用再回來了”的氣話,就再也沒有和方漓山聯系過。連翠也和他冷戰了幾天,後來還是從她那裡得知方漓山去了很偏遠的地方拍戲,短時間不會回來。
方青柏神色並無異常:“我哪裡知道,有陣子沒和他聯絡了。”
孫覃聯想到方漓山之前出的事,根據方青柏這性子,父子倆不可能沒事,他裝作調侃實則話裡有話:“親兒子還不捨得聯系?別是吵架了吧。”
桌上眾人望向方青柏,於泓崢目光閃動了一瞬,方青柏在心裡罵了聲孫覃,說:“我和他能吵什麼架,都忙。”
其中有位校領導是影視協會的人,知道一些影視圈內部訊息:“漓山最近去西北拍戲了吧,聽說他接了老陳的戲,就那個年代大戲《朝天》。”
“陳導那部電視劇啊?”另一位老師有些驚訝,“我看過本子,又長又厚重,關鍵那邊條件還不好,陳導還和我吐槽過找不到演員,合適的人都拒了他,漓山這次是上趕著去吃苦的。”
“西北哪裡?”於泓崢突然問出一句。
全場俱是一愣,那位老師率先反應過來於泓崢是在問她,於是趕緊答了一個地名。
於泓崢垂眸思索,在腦海中把那個地方在地圖上標記,與a市連成一條直線,這條直線穿過河流越過山脈。
好遠。
眾人見於泓崢兀自思索大氣都不敢出,靜靜等待於泓崢接下來的話,但於泓崢接下來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有人開口打破僵住的場面:“現在肯吃苦年輕演員不多了。”
“是啊,陳導還蠻看好漓山的。”
不知怎麼又變成了方漓山的誇獎大會,坐在方青柏身邊的老師說:“是方老師教得好哇,子承父業。”
方青柏壓了壓嘴角,喝了口茶,和平時一樣,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和我沒關系,他今天的一切是他自己憑本事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