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雲夜對人一向如此熱情?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念頭讓司空月心裡極不舒服。
心頭竟浮現出一種如果不是獨一無二寧可不要的酸氣。
為了揮去這種陌生的情緒,司空月眼睛從雲夜臉上移開。
“為何御扇?”看著雲夜腰間插著的血色扇子,司空月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什麼?”雲夜正低著頭,手裡忙著剝熱栗子。栗子很燙,應該是剛炒出來的,所以他一邊吹著氣,一邊忍著燙手的溫度小心地剝著栗子殼,沒有聽清,便追問了一句。
“沒事。”司空月沒有重複。
雲夜停下手,抬起頭仔細回想她說了什麼。
然後回道:“你是問我為什麼別人御劍,而我御扇吧?”
司空月預設。
“那是因為這扇子展開後比較寬嘛,劍是一條線,只能站在上面,太累。所以我得了這個寶貝,便用御劍術的術法加以改進,開發出御扇的術法,可以坐在上面,甚至是躺著都可以。月,你看我聰明吧,是不是很厲害?”雲夜端著一張大大的笑臉,眼睛亮亮地望著司空月求誇獎。
司空月偏過頭,不看雲夜。雲夜的眼神太容易讓人沉溺,不能直視,會上癮。
是不是這世界太汙穢了,所見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慾望和貪婪,算計與虛偽,心裡才格外渴望這份罕見的單純美好?
總之,讓人沉醉的東西都是危險的,要敬而遠之,否則就有了弱點,容易讓敵人利用。
在司空月閃神之際,雲夜已經手腳麻利地剝好了一堆栗子,捧起來給司空月。“月,給你吃。”
司空月沒有接雲夜手裡剝好的栗子肉,而是自己伸手拈起了一顆帶皮的栗子,學著雲夜剛才的剝法,剝去外殼,剔出果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
一股香香甜甜,粉粉糯糯的味道在口裡散開,司空月不自在地偏過頭。
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司空門財大氣粗,吃食講究精緻高階,這些市井小民才喜歡吃的街邊小吃不會去買,更別說吃了。今日破例嘗試,還真的……不賴。很純粹的香甜,讓人暖心的味道,就象眼前這個人。
雲夜看著她吃,表情亮了,眼晴裡像有千萬顆小星星在閃爍。開心藏不住,從翹著的嘴角,彎著的眼角流出來。滿足的像擁有了全世界,兩顆小小的兔牙都在閃閃發光,燦爛的像顆小太陽。
又來了!司空月在心裡呻吟一聲。這孩子不知道自己這個表情有多動人嗎?
不笑的時候,大大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清純中帶著一點媚惑的感覺。展顏時一笑便讓她心中那座堅固的城傾了,這一刻彷彿天地都亮了起來。
能不能不要再這樣笑了?
或者,能不能不要這樣對著別人笑?
司空月愕然發現,自己此時竟萌生出一種想要獨佔這個可愛笑容的霸道念頭。活了這二十年,從來沒有對什麼東西有過佔有慾,無趣的生活如死水一般,日日重複著單調的過程,乏味得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境已經蒼老。
也許是遠離了曾經的是非恩怨,換了一個嶄新的環境,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讓她有了一種重生的感覺,昨日的種種恍如一夢,彷彿不曾經歷。
這種全新的體驗一開始讓她手足無措,只能用冷漠來掩飾內心的慌亂,不敢敞開心扉去接受,放任自己享受眼前的幸福。因為她怕一切美好只是幻象,一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把她打回原形。
雲夜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所以用無比的耐心敲著她的心門。一下一下,溫柔而執著,不許她逃避退縮,躲在自己黑暗的世界裡。
她已經投降了,心境再也回不去曾經的無波無瀾。她內心的冰雪融化,開始長出星星綠意,冒出一株名為希望的芽。
在她的世界傾覆崩塌時,是面前這個少年,親手一塊一塊拾起散落一地的碎磚殘瓦,重新壘了起來,恢復原狀。並且在原來古墓一般的心房裡,開了一扇窗,把陽光掛在窗前,照亮她原本黑暗的世界。
開始她從昏迷中恢復意識時,萬念俱灰。因為天下之大,已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師門容不下她,天下人慾殺之而後快,她累了,所以一心求死,沒有一絲想活下去的慾望,她甚至暗惱雲夜為什麼要多管閒事,救了自己。
但是現在,她有了一種就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地終老於此也很好的感覺。前題是,什麼都不要改變,雲夜,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只有這一個願望。
老天,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