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兀自尋了一處乾淨的案几,坐了上去,一條腿曲著,腳踩著桌面,另一條腿垂著,晃呀晃的。
坐定之後,藍不道從腰間解下一隻葫蘆,拔出蓋子,一陣酒香撲鼻,竟自顧自喝起酒來。
司空玄心裡暗暗叫苦,有這個活閻王在此,今晚還能睡得著嗎?又怎麼敢睡!
藍不道旁若無人地喝著酒,眼睛並未再向這邊瞥一眼。饒是如此,司空玄也暗自心驚膽顫,渾身緊繃,不敢放鬆。
雖然並未與藍不道結過怨,但此人惡名遠揚,定非空穴來風,才能讓各大仙門世家如此忌憚。
若不是害怕他的毒藥太過厲害,不敢惹禍上身,恐怕早就以鏟奸鋤惡之名,召令天下圍之剿之了。
可是,真沒人敢!
因為剿了他,也分不到半點好處,別說沒人願意冒著被滅門的風險牽這個頭,就算跟在後面搖旗吶喊,擂鼓助威也是有風險的。
平日裡聚眾鏟了那些斬草除根且不會死灰復燃的小門小派,博個正義的美名,收了地盤,分了產業,名利雙收,何樂不為?
而這藍不道,既無產業又無良田,獨來獨往,無門無派,興師動眾與之為敵也撈不到半點好處。
又怕萬一剿滅不徹底,留下後患無窮,豈不蝕本,這買賣太不划算,做不得。
各大門派一個心思,所以任由藍不道興風作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照不宣,裝聾作啞方可明哲保身。
權當不知道,任由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存在著,反正看他不順眼的又不止自己一家,這可不是逞英雄的事情。就盼著哪天有哪個冤大頭腦袋發熱,衝動之下與藍不道正面槓上,兩敗俱傷,能有機會坐收漁翁之利,那是最好。
仙門世家無不如此希望著,觀望著。
司空月的右手緊緊抓住腰間的破雪劍劍柄,手心裡全是冷汗。
剛剛師父叫出來人名號時,司空月面上波瀾不驚,實則內心驚駭不已,下意識地望向小乞兒棲身的地方。
饒是年紀小,醫魔藍不道的惡名已早有耳聞。這一刻,擔心的不是自己,竟然是那個孩子的安危。
師父這麼深的修為都如此忌憚,此人的危險性可知。
司空月全身緊繃,暗自戒番,心思分了一半在那個乞兒身上。
不知道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有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人。
司空月偷偷向小乞兒遞了個眼色,示意那孩子不要出聲,老老實實睡覺。
小乞兒眨了眨眼,竟然看懂了,做了個閉嘴的表情。
好聰明!
司空月鬆了口氣,不敢再望向那邊,怕引起藍無道的注意。調整內息,凝神吐納,平復緊張的心情。
藍不道自顧自地喝著酒,彷彿在他家裡一樣。
他不是感覺不到司空玄的防備,只是懶得理會,把他當作空氣。
世人如何看待自己,與己何干?
草堆裡蜷縮著的小乞兒他不是沒看到,他再十惡不赦,也無意嚇一個孩子,所以,裝作沒看見最好。
那個白衣少年對小乞兒的維護之意他感覺到了,不由得心裡升起一股好感。
世上這樣的人不多了!
本就無意為難師徒二人,就衝這少年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俠義心腸,藍無道決定喝完酒早早睡覺,不讓他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