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林高三上學期的幾次大考接連失利,最頹唐的時候,甚至已經不想再接觸任何有關學習的人或事。
於是他開始帶著足以騙過自己的假笑,試圖融入富二代的圈子。
每晚,他會在父母欣慰的目光下,咬著牙熬夜惡補名牌車、流行遊戲,白天頂著黑眼圈跟在班級裡一個叫王痞的富二代校霸後邊做小跟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為他拿包接水。
有一天,圈子裡傳出要在一個偏遠的地方搞賽車比賽,這個訊息是王痞告訴他的。
他瞞著父母出走,身上沒有太多經費,所以是連夜偷偷坐地鐵,又徒步走了兩公裡跨省去的。
到了那人煙罕至的鬼地方,沒見到人,打電話問同行人才知道,王痞忘了告訴他比賽早就取消。
看了眼王痞十來個未接電話,他心想,回去就不要再妄圖混入不屬於自己的圈子了吧,人家也不稀罕。
生活彷彿開始走向未知的分叉口,他以為人生最困難的是要選出一條好走的路,但可笑的是,其實眼前根本就沒有路。
他自嘲地扯動嘴角,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徐其林千辛萬苦回到尚城的時候,尚城下起了大暴雨,他渾身濕透了,只能躲進一家咖啡館去避雨。
卻沒想到他和低頭看書的店員對視的時候,會看見令他嫉妒到發瘋的那張臉。
徐其林知道燭慕平時會去做兼職,但不知道他是在這家咖啡館做服務員。
有一瞬間,徐其林的心裡甚至扭曲又快意地想,原來親愛的班長也需要這麼狼狽地來服務他啊。
然而燭慕只驚訝地掃視了他淋成落湯雞的身體,問他想要點什麼。
“熱拿鐵。”徐其林說。
咖啡店外風雨大作,裡頭則響著輕靈舒緩的純音樂,讓徐其林短暫地覺得很安心。
他只要了一杯咖啡,和咖啡一起端上來的卻還有一條幹毛巾。
燭慕放下託盤,臉上沒有他標誌性的笑容,只有一片淡然,語氣卻依舊溫和。
“喝完咖啡就早點回去吧,天冷夜寒,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小心感冒。”
徐其林後知後覺地聳了聳鼻子,心說現在注意也晚了,他怕是已經感冒了。
見燭慕轉身要走,他事後總覺得他當時一定是感冒後腦子抽風了,才會出聲叫住那個人。
“燭慕。”
燭慕端著託盤停下腳步,回頭詢問地看著他。
徐其林叫住他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好隨口問:“你剛剛看的是什麼書?”
“自由的波列瓦爾。”燭慕說。
徐其林在自己的記憶裡沒有檢索到這本書,聽上去不是很出名。
他又問:“講的是什麼?”
燭慕對這個毫無交際且平日裡非常沉默的同學會主動跟自己交流非常詫異,不過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波列瓦爾在戰場上雙腿中彈,因此提前退役。戰後他搬到了邊境一個小鎮居住,認識了那裡的盲人護工菲禮安,他被菲禮安目盲卻心善的生活態度感染,同時也在菲禮安的幫助下複健行走。兩年後加入邊防衛隊再次抵禦外敵入侵時,右臂中彈被廢,開始嘗試左手握槍,加入小鎮護衛隊。四十歲時卻意外患上麻痺症,下肢癱瘓。他在主治醫生威廉的推薦下,開始透過寫作抒發心中鬱結。”
徐其林心想,這故事可一點沒聽出自由。
可他又覺得,主人公的遭遇和他何其相似。以為自己能夠改變命運,實際上從來沒有逃出過命運的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