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開,匆匆數年。
這個初夏的夜晚,柯家大院一帶,戒備森嚴。
宴席已經散去,二三十個成年人,正圍坐在院子裡喝茶。
輕輕呷了一口茶之後,神情凝重的蔡佔浩這樣說道:「蒙大人,環衛在院外的,都是我們的人。你,你先說吧——」
此時,他已然身為縣令,目前在此奉旨行事。不過,蒙啟智畢竟身為朝廷命官,如今貴為道里學政,又是縣令的姐夫,於公於私,蔡佔浩都要請他先說幾句。掃了院子裡的這些人(其中包括他的岳父母、妻子,六個妹子妹夫)幾眼之後,他緩緩說道:「佔浩啊,本來你是奉旨行事,你直接安排一下,就可以了。不過,從開席到現在,你一直要我先定調。既然是這樣,我,我就說一下目前的局勢。到時候,你再斟酌一番,再作具體安排。關於這次叛亂,在座的各位均有所聽聞。不過,為了便於以後的安排與行事,我還是先講個大概——」
柯家七姐妹深知此事關係重大,都凝神靜聽起來。
只聽蒙啟智接著說道:事情大致是這樣的,前些年,如今的人太上皇滿足於安逸享受,將朝廷重任託付於一位宰相,自己整天就和那位貴妃娘娘在深宮裡唱歌跳舞演戲喝酒。要說這太上皇前些年勵精圖治,早已是一派盛世景象,適當放鬆一下,似乎也無可厚非。然而,他如此縱情於享樂,時常不理朝政,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另外,他所託付的這位丞相,是貴妃娘娘的堂兄,本來就是靠裙帶關係青雲直上的。有沒有治理朝政之才姑且不論,但是那種媚上欺下、徇私枉法的做派,就弄得朝野上下烏煙瘴氣,黎民百姓怨聲載道。在此情況下,鎮守北疆的那位節度使,覺得有機可乘,就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起兵叛亂。現如今,這場叛亂依然延續了八個年頭,從目前的局勢來看,也算是有漸漸平息的跡象了。不過,對於平叛來說,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因此,我們依然不能掉以輕心——
「我聽說,」風清接過話,「叛軍一度攻佔京都,太上皇帶著那位貴妃娘娘,在禁軍的保護下,倉皇離京。逃至馬嵬坡一帶之時,禁軍發動兵變,處死了那位德不配位的丞相,接下來,又要求皇上除掉貴妃娘娘,以穩定軍心。皇上權衡利弊,迫於無奈,只得忍痛賜死貴妃娘娘。這,這事情,也是真的吧?」說完,靜靜地凝視著蒙啟智。
「啊?這——」柯家其餘的六姐妹急於一探究竟,這一刻也都是瞪大眼睛,望向蒙啟智。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之後,蒙啟智字斟句酌著:這些事情,大體上都是真的。風清啊,你和你的幾個妹子,自然很想知道,當初,太上皇為何要這樣做?這,這事情,一方面是迫於當時的形勢,他自然深知,面對著譁變的禁軍,如果不照辦的話,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要打個大問號了!仔細想來,那位丞相是罪有應得,至於貴妃娘娘吧,就,似乎就只是背鍋了——
「哼,這樣的聖上——」花語的語氣,露出幾分不屑來。
「這幫大男人,就喜歡說什麼紅顏禍水——」雪雁、月白、雨萍、霓虹、霜葉幾姐妹,感慨道。
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蒙啟智試著這樣說道:作為局外者,大多數人都覺得,貴妃娘娘是冤枉的、無辜的。不過,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不便於再多說什麼了。再後來,皇太子即位,天下歸心,平叛的事情也漸有起色。唉,此前的皇上,如今的太上皇,也深感內疚、自責,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在寂寞深宮裡,伴著一盞孤燈,靜看那梧桐樹上的葉子,無聲飄落了——
「因此,這江山社稷,」蔡佔浩接過話,「最好還是各有其責,各盡所能。太上皇為他的荒唐誤國,付出了代價。今上即位之後,從總體上看,還是初見成效的。不過,我們也要清醒地看到,到目前為止,一些地方,形勢依然是頗為嚴峻的。遠的且不說,就是我們附近的那個縣份,某些官員竟然敢與盜匪相勾結,作著土皇帝的清秋大夢——」
說著,把目光轉向柯雨萍、薛正海夫婦。
原來,此時的蔡佔浩依然頗有獨當一面的胸懷與氣度,他最擔心的就是,有部分人會有某些糊塗而狹隘的認識,總覺得這場叛亂髮生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於己無關。真要是這樣的話,前景可不容樂觀!
雨萍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幽嘆道:佔浩的話語,可要仔細掂量一番啊!當初,我和正海還在那邊的時候,對這場叛亂,也有所耳聞。然而,當時也只是聽聽而已,總覺得,這種事情,離我們是不是太遙遠了呢?沒有居安思危的意識,就這樣掉以輕心,結果又怎樣呢?
「唉——」的一聲長嘆,薛正海接過話語:一個多月前,叛軍與叛匪相勾結,佔領州縣,脅迫當地官民脫離朝廷。他們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堅貞不屈,遭到了叛軍和叛匪的毒性拷打、威逼利誘,甚至是屠殺。正海不孝,當時正與雨萍外出,沒能保護家慈周全,致使她老人家含恨離去。此刻想來,依然深感痛心疾首——
話語至此,他哽住了,再也沒能說下去。
當初,雪雁、月白與大明小亮,曾經陪同薛正海返鄉,受到薛母的盛情款待。而不過數年時間,薛母已經不在人世!此時再次聽薛正海說起,依然不禁神思黯然,潸然淚下。
拍了拍薛正海的肩頭,大明緩緩說道:當初,我們幾個人到府上之時,令堂也不過四十多歲,身體健壯。如今,如今卻含恨而去了,真讓人扼腕嘆息!正海兄,節哀順變吧。這筆血債,對於那些叛軍叛匪,我們一定要他們償還的!
「是啊,我們再也不能這樣忍氣吞聲的了——」雪雁和月白呼應著。
接下來,柯家幾姐妹紛紛勸慰起薛正海來。
再過了一陣子,大概是看到群情激奮,蒙啟智就這樣說道: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我們自然不會苛責於正海兄。正海兄,你也不必太自責了。罪魁禍首,自然就是那些叛軍和叛匪了!痛定思痛,我們這些人,似乎更應該反思一下,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的大唐州縣,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淪於叛軍之手呢?
說著,將目光轉向蔡佔浩。
蔡佔浩沉吟道:一開始,乍聽到北方那邊的情形,我也曾這樣想,怎麼會是這樣呢?大片的國土,固若金湯的城池,怎麼就會那麼輕易就淪陷呢?此前的尚武精神,都哪兒去了?再後來,特別是我們這一帶地方,也有類似的情形之時,我才漸漸想清楚了些。是啊,承平既久,文恬武嬉,整個江山社稷,或多或少都染上了幾分奢靡、消沉之氣。在這種情況下,叛軍才有機可乘,乘虛而入。我,我真正想說的是,那些往事,即使再怎麼不堪回首,都已經是過去了的,都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了。所謂「亡羊補牢,未為晚也」,此時此刻,當務之急,我們先要根據敵情,切實做好本縣的防務,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悲劇再次上演了!
在座的眾人,自然能夠聽出這些話語的分量,就凝神靜思起來。
片刻之後,蒙啟智這樣說道:本縣的防務,將由蔡佔浩奉旨行事,本官也只是起某些輔助作用。因此,務請各位體察上方的用意,以江山社稷、一方平安為重,切實擔負起各自的責任——
「放心吧,我等定當盡力而為!」儘管尚未想出什麼萬全之策,席上眾人依然這樣表態道。
多年以前,那場大洪水暴發之後,逃難至此的金鳳銀鳳姐妹,就曾經遭遇過那夥劫匪。如果沒有柯氏兄弟仗義相助,也就沒有後來柯家七姐妹什麼事情了。如果再說得近一點,柯霓虹所遇到的廖丹鐵,也曾目睹著自己的心上人,在那夥盜匪的劫持之下,以死殉情。因此,在這樣一個夜晚,圍坐在一起共商大計的這些人,絕對是同仇敵愾,群情激憤!然而,他們也很清楚,這新仇舊恨,也不是說報就能報的,它需要勇氣、武力,更需要智慧與謀略。因此,群策群力、運籌帷幄之際,他們依然是那樣的慎重與冷靜。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幕:有人在緊鎖著眉頭,苦苦思索;有人端著茶杯,久久凝視著那茶水,謀劃著著保境安民之策;更有幾個人聚攏著,小聲地交流著什麼,因為他們也深知「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的道理。
半個時辰之後,人們開始發言、交流、探討,最後由蒙啟智、蔡佔浩斟酌、定奪。
至子夜時分,大計初定,人們散去,休息去了。
幾天之後,一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在前往西北一側城門的路上。
看看就要走到城門邊了,守城計程車卒喝令道:「來者何人?有出行證嗎?」
原來,由於叛軍已然迫近西北外十餘里的地方,為防不測,縣令蔡佔浩好些天之前就頒佈命令,嚴格禁止城裡的人到外面去。若確有需要外出者,一律到官衙申領相關的憑證,出城門之際,守城計程車卒需要查驗相關憑證,確認無誤之後,方可放行。
「我們,我們想到外面去——」那年輕人囁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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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山雨欲來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