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透過雲層,飄灑在大殿前的這一片空曠的地面上。這幾天,水氣甚重,於是,淡淡月光下的地面,竟似泛起了絲絲縷縷的薄霧。
竹笛,悠長的竹笛聲響起,這是錢福吹起的笛聲。
這笛聲,讓人想起那和風拂過的那一片竹林;那一片竹林,就生長在那蓬萊仙山一帶的一座小山腳下。這笛聲,悠揚之中似乎又在呼喚著什麼。於是,那薄霧悄然消散了些,一個古裝美人閃現在那一片霧氣之中。月光下、薄霧中,她那明淨的雙眸緩緩睜開:在尋找那笛聲的方向,在凝眸那仙山縹緲處,在回望腳下的那一片土地?這一切,或許也只是一種猜測。她那寬大的水袖輕輕飄飛著,她心中的那一根和絃,與那悠揚的笛聲感應起來了。於是,那薄薄的霧氣越發飄渺起來,幻化成一朵朵白雲,她就輕輕地踩在那雲霧之中。她是雲霧之中的一位仙女,更遠處的另一朵白雲,恰似那飛翔著仙鶴。哦,仙鶴就是她,她就是仙鶴,於是,這仙鶴就飛向了更遠的地方。更遠處,一大片綠意盎然的芳草地,點綴在這萋萋芳草之中的,是各種淡紅、嫩綠、深紫的花萼,綠毯鋪展開來,盡頭處竹林樹影搖曳婆娑,這畫面的盡頭就是那蓬萊仙山了。白雲飄飄薄霧渺渺,那仙山之上,有鶴髮童顏的老者在悠然對弈,有披紅著綠的姑娘在嬉戲,有衣袂飄飄的仙界人士在怡然信步......是那仙鶴飛向那蓬萊仙山呢,還是那蓬萊仙山迎面飄來?這一切,一時也說不清楚,或許,飛去與飛來,其實就是一回事:這樣的畫面,就像荷葉上的兩粒珠子,正緩緩地、面對面的滾動著,你眼前的暈圈,是露珠,也是月光......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大概是覺得那笛聲好久都聽不到了,月白和文景瑞就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錢福所在的方向。
錢福,那原本放在嘴邊吹奏的那支竹笛,這一刻正握在他手裡,他在靜靜地凝視著依然在起舞著的楊念真。
楊念真竟似渾忘了四周的一切,她依然在舞動著水袖,那水袖,就在月光與薄霧之中飄飛著。
此時此刻,要說這世上另外的地方的別的方面的事情,月白自然不會信口說出,她只知道,這樣的一個夜晚,這一首“霓裳羽衣曲”,確實是出現過了,至少,在她的眼前。
第二天清晨,錢福偕同楊念真,回江南去了。
再過了一天,月白和文景瑞一起,前往燕山地區。
這一天,兩人已來到了滄州地界,離北平已是不太遙遠了。
在小客店裡暫作休息的時候,文景瑞這樣說道:“月白啊,這一次燕山之行,你覺得有多少把握呢?”
月白淡淡一笑:要說找到那傳國玉璽,確實沒多少把握。三十多年前,洪武大帝下令徐達等人出師北伐的時候,攻入那大都的軍隊,也有十萬人左右吧?連千軍萬馬都找不到的物品,我們兩個手持短棒的年輕人,又如何能夠找到呢?
“既然是這樣,”文景瑞接著說道,“我們為什麼還要走這一趟呢?”
凝神片刻之後,月白這樣說道:當初,我們前往長安的時候,何嘗想過能夠一睹“霓裳羽衣曲”的真面目呢?可見,有時候,心誠則靈,有意無意之中,或許就會有意外的驚喜。哦,景瑞啊,你既然是文天祥文丞相的後裔,這燕山之行,就更是非走不可的了。
文景瑞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是啊,當初文丞相無力迴天,兵敗之後被押解到了大都。在大都,元室將他囚禁了四年。後來,由於勸降不成,忽必烈就將他殺害了。嗯,文丞相在大都以身殉國,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作為他的後裔,到他就義之處祭奠一番,天經地義。
“是啊,儘管如今已是太平盛世,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那些以身殉國的仁人志士!”
“是啊,文丞相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為後人留下了一曲‘正氣歌’,值得後人敬仰。甚至,也不妨這樣說,如果沒有當年文丞相的大義凜然,洪武大帝的光復河山之舉,也不會來得如此迅捷,銳不可當。”
月白點點頭:因此,精神上的力量,雖說是無形的,如果真要迸發出來,卻是驚天動地的,不容小覷。
再閒聊了一陣之後,文景瑞這樣說道:以我們現在的武功,兩人聯手,已然不懼怕那嫻遠了。如果碰到嫻遠跟義雄聯手,還是要處於下風的——
月白微微一笑:嗯,這滄州是武術之鄉,我們的文公子在此待上三五天,說不定就能沾點“仙氣”,開竅之後,那武學上的造詣,就能躍上一個新的臺階——
文景瑞自然體會得出,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閱歷多了,見的世面多了,無論是學文還是習武,都是大有裨益的。如果只是一味的閉門造車,進展就會極為緩慢。
“嗯,但願如此吧。”文景瑞輕聲說道,“月白啊,當初,你叫我纏住錢大哥,以便於自己去套楊姐姐的話語。其實,這雖說是耍了個小心機,不過,那幾個時辰裡,我的討教是極為認真的,而錢大哥也毫不藏私,對我可是傾囊以授啊!”
月白哈哈一笑:“文公子啊,這一次,你可是‘假戲真演’了!”
文景瑞也報以一笑:這“假”和“真”,其實也不是絕對的。當時,我就這樣想,既然舞臺已經搭好,如果不認真演好,錯過了這個大好時機,倒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月白感慨道:是啊,有時候,事情本身是怎樣的,或許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看待它,如何去面對它......
接下來,月白和文景瑞就在這武術之鄉待了三五天,以便長點月曆。
又是幾天之後,月白和文景瑞來到了北平城下。
自南向北走進城門的時候,月白心裡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要是在這北平城裡遇到了李先生一行,又該怎麼辦呢?
是啊,你大概也還記得,就在幾個月之前,月白和文景瑞正是從李先生手下逃脫,才有了此後的長安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