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念便明白過來,“你知道這其中有貓膩?”
“你能發現問題,這很好,但是怎麼處理這些問題,才是關鍵。”晏宗文拍了拍沈非唸的肩,“先來吃飯,我跟你慢慢細說。”
其實不過是最簡單一些潛規則罷了。
總會有偷油的老鼠,這些老鼠不必一網打盡,留著有留著的好處,將來總有用得著的時候。
沈非念捧著小碗喝了口湯,“那我便知道了,其實我不是不懂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只是好奇,這些帳冊送到問鼎樓的時候,已經經過了很多人的手,每一處都有可能是動手腳的人,你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的問題麼?”
“知道啊,困蠶坊可不止對外,對內也有監察作用。”晏宗文給她夾了塊紅燒肉,“多吃點兒。”
用完午飯的沈非念又埋頭在了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帳冊裡。
這倒是真讓晏宗文不理解了,沈非念,是怎麼就突然似變了個人一樣呢?
“你……這是怎麼了?”他問道。
“我喜歡賺錢。”沈非唸的回答實誠到讓人不知如何挑刺。
晏宗文摸了兩下鬍子,“啊,這個我知道,你愛好行商。所以你是覺得,你想賺錢想行商的諸多想法,能在無水島得以大放光彩,所以就想開了?”
“不全是。”沈非念提筆蘸墨,抄抄寫寫,口中應道,“無水島有很多我不喜歡的地方,比如為了不讓世人知曉此處的存在,就要肆意殺戮,但也有很多可取之處,發揚好了,可以造福一方。”
“假使你成為族長,這些你不喜歡的地方,你會如何做?”
“我一定會改。”沈非念想也沒想就說,“何必要瞞著世人無水島的存在?只要有足夠自保的能力,就不會有人前來輕易進犯。而且得到和平的方式有很多種,權利交易是最不見血的戰爭,而我喜歡這種戰爭,遠遠勝過真刀實槍的殺伐。”
晏宗文支著額頭聽她說,既不反駁,也不同意。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你在困蠶坊看到了那些事情後,突然發現,無水島真的已經凌駕於諸國之上,有著極端恐怖的權力,所以你心動了。”
他的問話終於讓沈非念停下了忙碌。
她擱下毛筆,慢慢抬起頭來。
透過彩色玻璃照進來的光線折入她眸中,將她本是澄澈清亮的眸子映出斑斕的色彩——一如紛雜的慾念。
她用這不再純粹清亮的雙眸看著晏宗文,緊閉的雙唇微啟,聲音很輕,“是。”
晏宗文輕笑一聲。
是啊,他就知道,這世上哪有不貪婪的人?
沈非念曾經在乾朝經歷過的那些事,足以讓她渴求更強大的力量改變現狀,改變商人的地位。
而無水島,可以給她這種力量。
他說不清內心是何感受。
也許一方面,他在為沈非念失了初心感到遺憾,他還是挺喜歡原來那個有著倔強臭脾氣,但又會滿嘴胡說八道掩飾純良內心的小姑娘的。
但是另一方面,他深刻地知曉,這才是他帶沈非念進困蠶坊的真正目的,這也才是他想要的無水島族長,一個野心勃勃,慾望滿身的惡人。
到了他這把年紀,他已經很少會有如此複雜難辯的情緒了。
但無論怎麼樣,如今這種結局都是最好的。
他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個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