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羽林騎一職向來是貴族高門的自留地,凡入仕其中的,九成九必是世家子弟,但如果隸屬建章營,那就會變了味道了。
羽林騎自文帝時期設立,於今已逾四百年時光,從初時的選拔五關各州良家子,發展到如今的世家自留地,足以映照出如今世家的輝煌。
羽林騎掌皇廊宿衛,侍從,可以說是最接近天子的人了,故此歷代天子都頗為重視,發展的速度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
從剛開始的一營三騎,到如今的八營二十四騎,羽林騎已經成為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可到了今天,這股力量似乎並不只屬於天子了。
除去一開始設立的建章營,如今還保留著選拔民間良家子的規矩,其他的七個營則成了世家子弟的入仕捷徑,對天子可謂毫無忠誠可言。
這也是為什麼方瑾聽到隸屬建章營時,心中毫無半點波動,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
自小養育方瑾十年之久,方冕自然是知道方瑾的心思,不過他卻搖了搖頭,一雙鷹眸緊盯著方瑾說道。
“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既是天子聖命,為臣者豈能抗旨不尊?”
聞言,方瑾猛然抬起頭顱,疑惑的看向方冕,這句話要是從桑舟的口中說出,方瑾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是......
瞧見方瑾的疑惑,方冕揮手屏退左右,隨後緩緩起身,望著閣樓外百花齊放的景象說道。
“繁華似錦,烈火烹油,如今的世家看似鼎盛,但卻猶如這滿園花蕾,受得雨露,難捱雷霆。”
“祖君,我方氏歷千年,跨三朝,豈能以此弱蕾喻之?”方瑾不解其言,皺眉疑語道。
撐了撐腰板,方冕頗有幾分感嘆的繼續說道:“世間萬物,皆逃不過盛極而衰的命運,五千年前的青皇朝是這樣,三千年前的南齊朝亦是這樣。”
“與這兩者相比,區區方氏一族憑何例外?”
聽得方冕的反問,方瑾張了張嘴,卻始終想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但還是繼續開口道:“可如今的方氏正值鼎盛之期,祖君或許杞人憂天矣。”
“荒唐,若人人都如你這般想法,那方氏一族就離覆滅墮落之日不遠矣!”
耳畔突然傳來方冕的訓斥之聲,方瑾頓時便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俯身叩地,無聲告罪。
足足過半響,未等到方冕的懲戒,倒是聽得他輕嘆一聲,頗有幾分唏噓的開口道。
“唉,這也不怪你,畢竟你自小便衣食無憂,不似我這般,長於庶支傍脈,觀盡人生百態,難免缺了幾分自醒之心。”
“你記住,雖然在這千餘年的時光中,江南之地的世家發展到了鼎盛,但終究受限於這一隅之地,難有進取之心。”
“若不值此鼎盛時期以謀大事,恐終有大禍矣,居安而思危,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堂課,今後的路,當披荊斬棘矣。”
叩伏在清涼的地藤上,方瑾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堅定的答道:“諾。”
......
......
承德殿。
自今晨下了朝會之後,太子安煦就未出殿門半步,桌臺上更是掉落了一張又一張的宣紙,墨跡也是揮撒遍地。
“殿下,三都教的人回來了。”隨著蔣斌的快步覆進,令承德殿內的壓抑氣氛微微逝散。
筆鋒一頓,太子安煦頭也未抬,冷漠得說道:“查到了嗎,到底是誰敢在秣陵城中行兇?”
沉默了片刻,蔣斌緩緩的搖了搖頭,開口答道:“只帶回了幾具屍體,其他一概不知。”
“一群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他何用?”桌臺上的宣紙被安煦猛然一甩,飄滿了整個承德殿中,讓一旁的蔣斌低頭不語。
數息過後,待到空中的宣紙鋪滿了整個地板,安煦頗有幾分頹然的臥坐而下,揮了揮手道。
“告訴他們,桑府的事先放一放,馬上去泉州把尾巴清理乾淨,已經丟了一個典農寺了,務必要保下公孫言琪這個佐軍使。”
“若是此事再有差池,三都教就不用回來了,直接讓他們去滄州吧。”
聽得安煦這平淡的語氣,蔣斌卻面色肅然,鄭重得行禮答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