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人影看著年歲不大,但那一雙看向方瑾的眼眸中,卻時刻帶著抹抹滄桑,等到方瑾行完一禮之後,才緩緩的開口道。
“清檀方氏千年譽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想你比我家那個不成器還小上數月,卻如此知禮得到,真麒麟兒也。”
方瑾一聽這話,自然知道這是吹捧之言,於是連忙開口回道:“大夫過譽了,子遠哥才華橫溢,有秣陵小詩聖之稱,後學豈能與之相比。”
藉著這個說話的檔口,方瑾也微微抬起頭顱,裝作不經意的撇了一眼桑舟,只見那宣紙上的墨跡還未徹底乾透,上面的書寫格式與詩詞一般無二,便知這家人是純屬上樑不正下樑歪了。
這個世界雖然武道盛行,但文學發展也很是繁榮,只是近千年以來,主流都是文章經賦,至於詩歌詞曲這些東西,都屬於小道,難登大雅之堂。
瞧見方瑾的眼角餘光,桑舟面上不甚在意,但手上卻動作不慢,直接便蓋住了宣紙,隨後和藹的開口道。
“你既與祁兒稱兄道弟,那便喚我一聲叔父吧,聽聞你數月之後便要及冠,不知此番入城,可有何深意?”
“滯家中一歲之久,小侄自感武道進境緩慢,故此出來走動一番,看有無機緣臨身,只是時間倉促,未能報備族中,只能厚顏來到貴府,借求一立身之所。”
微低頭顱的方瑾,自然是看不到桑舟的小動作,耳畔聽得詢問聲之後,方才不慌不忙的抬起眼眸,謙恭的開口回答道。
對於借住這種小事情,桑舟自然是不會在意,更何況物件還是方家子弟,那就更無意見了。
“哈哈,還道何事,賢侄只管安心便可,此事便讓祁兒去處理,雖比不得方家的錦食,但必定不會讓賢侄餓著了,冷著了。”
見事情已定,方瑾與桑舟又互吹了幾句,直到桑舟端茶之後,方才起身告辭,自尋桑祁而去。
“怎麼樣,怎麼樣,我家那老爺子不好說話吧,是不是為難你了,讓你吃憋屈了?”
瞧得方瑾出來,桑祁連忙上前,拉住方瑾就是一頓追問,如果不是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倒真讓人以為他是好心呢。
故作嫌棄的甩了甩袖子,方瑾一昂腦袋,對著桑祁便指揮般的說道。
“哼,小爺出馬,自然是一個頂倆,還不快給我去備一間上房,一桌好菜,再找十個八個花魁來。”
“砰...叫你得瑟...”
聽著方瑾的語氣,桑祁就知道他過關了,再瞧見他這一臉得瑟樣,頓時便一個腦栗子下去,也沒等方瑾反應過來,直接就跑沒影了。
這突如其來的栗子響,讓方瑾的臉龐瞬間變成了豬肝色,隨手操起一根木棍,便追了上去,嘴裡還毫無形象的大喊道。
“桑子遠,你給乃父站住,看我不給你開幾道扛。”
靜謐的庭院中響起如此打鬧聲,自然被書房中的桑舟聽在耳中,但他卻毫無所動,反而還輕笑了幾聲,彷佛在感嘆著年輕真好一般。
隨著桑舟的笑顏綻開,書房的屏風之後,也恰到好處的傳來了一道笑聲,緊接著有人影閃動而出,對著桑舟行了一禮,開口說道。
“許久未見明公笑顏,今日那方家稚兒倒是立了一功。”
一件淡灰長衫,一頂雅緻紗帽,潤雅氣質在人影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讓人一見便免不了心生好感。
抬眸望了一眼人影,桑舟重新鋪開了一張宣紙,拿起墨筆之後,方才緩慢開口道。
“清檀有方氏,綏遠有王氏,眉塢有楊氏,這些個世家人,又有哪個不是日日立功,不是年年升遷呢?”
“呵呵,明公豈不聞只有千年世家,無千年王朝乎,他們確實如蛀蟲一般,但萬物皆有正反之分,若無世家存在,王朝的根基必然動盪。”
一邊替桑舟研墨,一邊輕笑著開口道,灰衫人影可謂極盡才子氣質。
桑舟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雖然心中不忿世家,但卻沒有開口反駁,只是下筆的力度又加了幾分。
跟隨桑舟多年,也明白他心中的理想與抱負,但身為一個門客,灰衫人影還是開口繼續勸解道。
“明公,世家之禍非一日能解,多思無益,但是太子那邊,還望明公仔細思量一二,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