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人坐在一隻黑翅白腹的燕子上,飛在雀鷹的後面。
小年集會的螢光如一片璀璨的燈海。飛過兩座山頭,腳下才是靜謐幽黑無邊的山林,像夜中波濤洶湧的黑色之海。
王右丞舉目遠眺,一座黑野豬形狀的小山孤零零地趴在遠方。
“那兒就是玄珠山吧”,他如是想。
不過片刻,群山腹地的平原上有一片古建築群,亮著片片燈火。雀鷹嘶鳴一聲,俯身衝下,將轎子放在地上又振翅飛走了。
落地處是一座座以玄武岩和安山岩切成的,九層階‘窣堵坡’(佛之墳冢)制式的浮屠塔。浮屠塔的蓮花基座上雕刻著獸首和菩薩像,無數尊結禪定印的大石佛坐在塔群中。
這些塔經千年風雨侵蝕,顏色已銷,靑虛虛的塔身上爬著無數道裂紋。王右丞摩挲著身邊的一尊菩薩立像,見其手指纖細圓長,指間張有縵網。手足附有手釧、足釧,臉型與服飾均與大陸佛像迥然有異。
不禁奇道:“這是一尊西域喀坡旦式的菩薩像?”
浮屠塔全燃著燈。
他拍了拍腦袋,想到於空中看到的燈火組成的圖案很像是一朵曼荼羅花,又見周圍全是婆羅浮屠塔,訝然道:“這兒居然是一處佛教密宗和大乘教義結合的曼荼羅壇場!”
“在大陸北方的深山中,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懷中的寶刀乍亮,一股嗆人的煙味飄了來。他四處仰望,見一穿著嫣紅魚尾古麗褶裙 、戴著薄絲面紗的女人正捏著煙桿坐在塔上看著他。
他大喜地跑過去,跳著喊:“神仙姐姐,你終於又出現啦!”
女人吐了吐煙,慵懶地靠在佛像上,晃悠這一條白腿說:“等你好久,如今才來這兒。”
“這裡等我?”
女人笑道:“正是哩。”
王右丞老大個不滿,道:“總覺得又有厄運要降到我頭上。”
女人不答他,忽以煙桿抵住佛像的頭,“咔嚓”一聲將佛頭給抵斷了。
石佛頭滾落在地,頭顱裡淌出汩汩熱血,一雙石頭雕刻的眼驚恐地眨了兩眨,整個碎成了好幾快。
王右丞驚異地發現,一尊曼殊室利菩薩像的石劍已悄然舉在了女人的頭頂。
女人“哦”了聲,轉向曼殊室利菩薩像。
曼殊室利菩薩像睜開了眼,石頭眼珠懼怕地轉了兩轉,才緩緩落劍,又變成原來靜坐的模樣。
婆羅浮屠塔林中,發出了刺耳的石頭摩擦聲,所有佛像皆慢慢收回了手臂。
王右丞驚道:“這群西域佛像剛才活了過來,居然要對神仙姐姐下手?你也太強了吧,一下就弄死個真神?!”
女人點點頭,笑說:“它們是妖。餓了一千年的肚子,挨不住飢餓,才冒死來抓我元神。”
“是妖?!”
“千年前,卓、孫兩個掌院搬來掩蓋玄烈妖屍的西域沙石,你猜是從哪裡取的材料?”
王右丞結結巴巴地說:“這倆貨該不會...不會把西域某個曼陀羅壇場給整個搬...搬來了吧。”
女人噗嗤又笑了,拍著腿不住道:“好有趣,好有趣!”
“額...那這些石像怎麼又變成妖了?!”
“它們在西域時本就有了靈性,又被玄烈的妖血浸泡,居然成了一座座石像妖。哈哈哈哈,卓、孫兩個師兄也沒想到會有這個結果,只好將埋在玄珠山的它們又通通挖出來擺在這裡,以佛之真神舍利鎮住它們。你以為他們樂意在玄英山這鬼地方安家麼,是迫於無奈。”
王右丞想不到孫、卓兩家的由來居然還有這段秘聞。
他忽又驚道:“這兒居然有佛的舍利?!”
“不然你以為我迷惑雀鷹帶你這兒是幹嘛的,跟你講歷史課麼?”
女人拍了拍曼殊室利菩薩像,又笑道:“快快奉水給本小霸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