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雷回來,想帶永福去寺裡放生池看看金魚、老鱉之類的,她卻推說身子乏了,便要下山。秦雷見她神sè懨懨,怎會不知這妮子被求的籤子魘著了,問她又不說。再去問和詩韻和若蘭,兩人一個搖頭不語、一個顧左右而言他。
永福難得出遊一次,竟然被這破廟搞得如此敗興!秦雷不禁心頭火起。面上裝作若無其事,把永福送下山,回到車上休息。等安頓好永福後,秦雷朝若蘭丟個眼sè,便推說有些公務,讓她們先行出發,自己隨後就到,便下了車。
不一會兒,見永福沉沉睡去,若蘭也找個藉口下了車,詩韻心裡明白他們要作甚,卻苦於是個外人,插不上話。只能忐忑等著,祈禱他們不要鬧得不可收拾。
若蘭在隊伍前頭尋到王爺,不消問,便把公主求籤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她本是極聰明的女子,雖然讀書少些,但記xìng是好的,竟然把那籤詞、對話、解籤、留詩說得湯水不漏、絲毫不差。
秦雷起初臉sèyīn沉的嚇人,聽到後來文士妙語解籤時,那怕人的臉sè才稍微緩和些。但當若蘭一臉欽佩的說道,文士測出‘喬雲裳’三個字時,他那剛剛舒展的眉頭,重又糾結起來。耐著xìng子聽完若蘭的講述,秦雷便點頭讓她回去。
待若蘭走遠,秦雷又把許田喚過來,沉聲問道:“可有人下過山來?”許田肯定道:“自從王爺上山起,便沒有一個人能下山。”對於自己斥候隊長的能力,秦雷還是無條件信任的,沒有再追問,而是吩咐道:“加強戒備,若有硬闖下山者,格殺勿論!”
“是!”許田領命而去。
秦雷又吩咐石敢在山下照看好小姐們,便對那rì在宗正府上受罰的沈乞和‘妖怪’秦衛命令道:“集合本隊,跟孤上山!”兩人凜然聽命。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報恩寺的圓通和尚恭送了貴客,又吩咐小和尚們做好功課,自己卻轉到後廂間,進了一個居士住的的小院子。
敲敲門,裡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誰呀?”“小師妹,是老衲。”緊接著門便開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小臉,竟是那位在塔上驚鴻一現的翠衫姑娘。她對老和尚笑道:“原來是老師兄,快請進。”說著閃身將他迎進房內。
進得房內,除了那位翠衫姑娘,竟還有方才那位中年文士。文士正箕坐在榻上飲茶,神情恬淡從容。身上也換下那件半舊長衫,改穿了一件白sè的寬布袍,更顯得飄逸隨xìng。老和尚雖然看上去比文士年長不少,卻仍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老師。”
見老和尚進來,文士笑笑道:“圓通快坐,你小師妹從那位王爺家裡順的君山銀針,已經沏不了幾壺了。”
翠衫姑娘嬌嗔道:“師傅,您又拿徒兒說笑,那分明是…是人家的工錢……”引得文士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咱們就嚐嚐徒兒的勞動所得。”翠衫姑娘又是一陣不依。
老和尚卻沒有兩師徒那樣的閒情逸致,苦笑道:“徒弟沒能幫老師達成目標,怎麼有臉喝茶?”又微微緊張道:“外面的王府衛士並沒有撤走,看起來似有所圖啊。”
文士捏起茶盅清啜一口,待那茶湯入喉,他竟然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起來,良久才享受的嘆口氣道:“疏香皓齒有餘味,更覺鶴心通杳冥。果然是好茶啊。”
老和尚揪著花鬍子,有些焦急道:“老師……”
文士這才睜眼笑道:“老徒弟莫急,外面那位哪怕張牙舞爪,也不會隨意妄為的。”說著促狹的望了翠衫姑娘一眼,微笑道:“是不是啊,雲裳?”那姑娘便是半月前留書離去的喬雲裳,聞言又是一陣不依,竟上前要去拔文士的鬍子,卻把文士嚇得趕緊求饒,好話說了一籮筐,這才作罷。
老和尚微笑看著爺倆笑鬧,卻不驚奇,他知道老師因著一段往事終身未娶,便一直把小師妹當作女兒來養,師徒倆自然感情極好。
笑一陣,三人才坐定說話,老和尚心中的憂慮卻也隨著他倆的笑鬧煙消雲散了,接過小師妹奉上的茶盞,喝了口茶,有些遺憾道:“卻是沒有讓老師與那人見上一面,白費了一番佈置。”
喬雲裳掩嘴輕笑道:“他最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你們讓他做什麼,他定然就不做什麼。”看那樣子,居然頗有些自豪。
老和尚有些不可思議道:“按說像他那樣的天潢貴胄,應該最在意這些才是……”
文士搖頭笑道:“圓通自然不如雲裳瞭解那位王爺了,”說著捻鬚悠悠道:“這種人不是不信,而是不願信而已,其實沒有什麼差別。”
雲裳撇撇小嘴,輕笑道:“怎麼說都掩蓋不了師傅白忙一場的事實。”她是一點也不為老師惋惜的。
文士喝口茶,朝雲裳眨眨眼,笑道:“怎麼能算白忙呢,至少知道我徒兒的競爭對手,是一個……”說到這,故意頓了頓,把雲裳急得又要動手,這才慢悠悠道:“端莊穩重,溫柔敦厚,外圓內方,腹有千秋,實乃為師幾十年來僅見。”說著有些惆悵道:“恐怕除了幾十年前那人,當世再也無人能企及了。”
雲裳聽師傅給了輕敵如此之高的嘉許,撅起小嘴不服道:“那他還說我們春蘭秋菊呢。”
文士搖頭笑道:“為師雖然疼你,卻也要你知道,恐怕除了相貌品xìng你們當得上各擅勝場,別的方面她卻略強於你。”
雲裳不依的嬌嗔道:“還不是師傅你教的不好,反倒說起人家了。”說著又要去揪他的鬍子,文士趕緊補救道:“放心吧,她也沒有那麼順當,你還是有機會超過她的,師傅永遠支援你!”
圓通看的一腦門子汗,心道,這都是些什麼**七八糟啊,人家還在外面圍著呢,忍不住輕聲問道:“老師,您為何想見那位殿下?”
文士打趣道:“那臭小子把為師的寶貝徒弟偷了心,為師自然要來看看,究竟能不能配上我家雲裳。”
圓通瞪大雙眼道:“就為這個?”
文士捻鬚笑道:“也許……還要這位殿下賞口飯吃。”說著愁眉苦臉道:“為了給雲裳和那個混賬東西還債,為師已經賣掉了幾十年攢下來的全部家當,否則也不會跑到你這來蹭吃蹭喝。”
圓通笑道:“老師說笑了,您只要亮出名號,天下王公還不競相延請。”說著微微奇怪道:“我觀這隆郡王殿下,行事囂張卻又根基淺薄,短短一年時間,居然把大秦的兩大巨掣悉數得罪,實在有些自取滅亡的意味,老師怎會看上他呢?”
文士還沒說話,雲裳先不愛聽了,微怒道:“老師兄,你要是再這樣說,我就再也不來你這了。”圓通愁眉苦臉道:“師妹息怒,師兄也是就事論事而已。”
雲裳星目微瞪,兇巴巴道:“那也不行,不許說他壞話!”說著為秦雷辯解道:“他常說:‘你看的膚淺都是表象,我深沉的內心卻像浩瀚的大海一般難以捉摸’……哎,師傅你們怎麼了?”只見文士已經笑趴在地上,圓通的老臉也已經笑成一朵菊花。
文士上氣不接下氣地笑道:“傻丫頭,人家胡說八道你也信,我看你是魔怔了。”
雲裳皺眉道:“那他在南方做得事情總不是假吧,師傅你想輔佐於他也不假吧?徒兒可不信您真的是怕我被人欺負了,要做陪嫁師傅。”說了便覺得不妥,羞羞道:“不是陪嫁,……就是那個意思。”
文士笑著搖頭糾正道:“師傅只是說有這個可能,至於要不要端他那碗飯,卻還要再看看。”聽他這樣說,圓通這才放下心,也不再提及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