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夜宵,蘇湘離將保溫盒刷洗好,轉頭問鹿正康,“你打算回去嗎?”
機械鹿沒有答覆,直挺挺站著,像房間角落裡的一株薑黃色的盆栽。
它臉上的表情依舊
充滿決心。
蘇湘離被逗笑了,她發出短促又高亢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好久沒有笑過了,連聲帶都忘了如何發笑。
機械鹿的感光元件,默默把她的每一寸笑靨記錄下來。
蘇湘離繼續伏案學習,到了夜裡十一點半,母親楊蓴打來電話,說小鹿失蹤了,她的語氣很不安,試探著,而蘇湘離回應以大笑聲,確然無疑的快樂,“它現在跑到我這裡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梨頭,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啊?”
“就是很有趣啊,你看你緊張的,鹿正康這麼大個人,怎麼會瞎跑。他給我送夜宵來了。”
“……”楊蓴語塞,“那最好了,我先掛了。”
蘇湘離搖搖頭,他們總以為自己瘋了,其實她清楚得很。
一直學到凌晨一點,今日的學習目標完成,蘇湘離在備忘錄裡打卡。入睡前,花二十分鐘,快速洗漱一番,她向機械鹿道了個晚安。
躺在床上閉著眼,蘇湘離突然感到臉頰涼涼的,猛地睜開眼,機械鹿正蹲著床邊,拿著一塊化妝棉給她塗抹護膚水。
往常都是百羊洋真幫忙的,自打有了機械鹿後,蘇湘離從來是親自進行類似的生活養護工作,在學校每天睏乏得緊,便省去了這個步驟,沒想到,它一直記得。
鹿正康生前的時候,便常常囑咐蘇湘離,要懂得給自己進行必要的保養環節,這是現代人的體面,在二人同居的日子裡,蘇湘離常賴著鹿正康,叫他幫忙給自己推拿養護。
機器人沒有那種人的溫度,但力道是一樣的,將自己的軀體交由他人使用,這是一種難以表述的體驗,在心理上,被服務者常常處於弱勢,尤其是雙方陌生,那種不安便會加強感官的應激。
蘇湘離一直都記得,鹿正康的觸控,他的力量,呼吸節奏,就像燻蒸一樣的回憶,帶著厚厚的迷霧,如今已經難以追索了。
機械鹿看著蘇湘離,她幾乎能察覺到這種對視,機器人的目光,透過它臉上呆板的字元,藏匿著一個活生生的靈魂。
“蘇蘇。”它如是說,精簡了些。
“鹿,你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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