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戰鬥,直到遇上無法戰勝的強大敵人而敗亡,把這當做唯一的驕傲,把這當做唯一的希望和目標。
對一無所有之人而言,無可厚非。
如此生存,如此死亡,絕不丟人。
在遍佈死亡和歧視的帝國內,她們一路這樣走來,這是她們僅有的尊嚴和底線,不願輕易拋棄一直恪守的驕傲絕非錯誤。
縱然如此。
那也絕非正確。
“恪守高潔與驕傲並非錯誤,追求幸福也不能算荒謬吧。”
“在帝國眼裡,不符合他們設定的標準的幸福,就是荒謬,是必須消滅的存在。”
“可是……”
“就算能夠選擇幸福,能夠設想未來,那又如何?只要帝國還繼續存在,那個‘新秩序’還在執行,不要說尋求幸福,思想本身都是一種罪惡。即便暫時能夠找到和擁有幸福,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再次掠奪、蹂躪,變得一無所有。與其再承受一次痛苦,不如……”
女孩沒有說下去,男孩也沒有繼續追問。
話已經說的足夠明白了。
不是不渴望幸福,不願追尋未來,而是害怕一旦脫離一無所有的深淵,再次擁有之後又再次被剝奪,被打進更深更痛苦的深淵裡。
沒有人能承受這種打擊,成年人在經歷了反覆的希望和絕望之後都會變成畏懼幸福的的膽小鬼,更不要說經歷了慘烈童年的未成年人。他們身上的傷痕所具有的份量,足以撼動甚至毀滅人生。在面對貌似永遠無法戰勝的帝國時,那些傷痕會不斷提醒他們,被剝奪的痛苦與屈辱。
縱然發生奇蹟,帝國一夜之間毀滅得無影無蹤,那些傷害也需要很多年才能得到治癒。更不要說帝國依然健在,且持續強大,不斷朝著榮光永在,屹立不搖邁進。
大環境與個人因素相結合,拒絕幸福,是苦澀的無奈,卻絕非錯誤。
從客觀角度來講,這真的是沒有辦法,無可厚非的事情。
理解了這一點,應該明白她的立場,尊重她的選擇,然後默默退開,在一旁守望著她,陪伴著她,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
“所以,不必再顧慮我們了。我們只能這個樣子,直到命絕。可你不一樣,你還能選擇人生,你還能在共和國追求不一樣的未來。趁著現在還來得及,你應該向未來踏出腳步。”
這才是合理的做法。
可是。
人不是機器,不是斷絕感情,將萬事萬物皆一分為二,用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二分法去判斷和處理一切的程式。
人是懂得愛,擁有愛,會不顧一切追尋愛的生物。
“我不要。”
少年一把抱住女孩,臂彎將單薄的身體緊緊鎖在懷裡。
髮梢上傳來的蜂蜜百合香味,隔著衣料傳來的體溫,彷彿貼在一起共鳴的心跳鼓動——這些不是幻影,眼前的女孩是真實存在的,是鮮活的生命。可是隻要一放開,一從眼前離開,她可能就會就此不見。
一想到此處,馬賽就感到恐懼。
突然被抱住,“夜鶯”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身經百戰的戰士,老兵們眼中的死神和送葬者,未成年戰士的典範——在經過整整三分鐘的空白,差點就要沉溺其中的前一刻反應了過來。下一秒,一直壓抑的感情沸騰了起來,轉化為少女從未經歷過的混亂與熱度,一口氣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