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曼達”現在的狀態只能用“悽慘”來形容。
失去了華麗的流體金屬裝甲,零部件也拆掉將近一成,一側的行走機構全毀,連帶著平衡陀螺儀也嚴重受損,燒的破破爛爛的機體試圖重新恢復平衡,但每一次的掙扎都以失敗告終。不斷嘗試又不斷失敗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
讓羅蘭感到氣憤的並不是這個。
在戰鬥中被破壞、毀滅,那是兵器的歸宿。對那些將兵器當成夥伴或身體一部分的戰士們來說,會將情感投射在這些冷冰冰的鋼鐵上,憑弔那些遺留在戰場上的鋼鐵殘骸,或是發洩情緒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此刻羅蘭並不是因此產生情緒。
“沙拉曼達”還在不斷重複著扶正傾倒的滑稽動作,伴隨著可笑到近乎悲哀的動作,機體中部的卵型艙室不斷從燒融的破洞裡潑灑出類似羊水的粘稠液體,粘稠的液體觸碰到滾燙的外殼散發出一陣陣焦臭。在裸露出的破洞裡,露出少年的平靜睡臉。
“馬賽?怎麼會?難道說……?!”
“沒錯,帝國為了製造出更有效率更有潛力可挖掘的人工智慧,設計出了搭載活人乘員的機體。不過他們並不是駕駛員,而是計算處理裝置的一部分,將現實中的情況歪曲成夢境投影到搭乘者的意識中,記錄並學習他們是如何應對戰鬥,有時候還會佔用意識容量與腦量子波感應框架來發動魔法。”
從結論上來看,這是最有效的做法。
複製、模擬死者的腦組織固然簡單方便,但定格於彌留之際的腦組織不可能有任何成長的空間。從頭開始編寫獨立的人工智慧太耗費時間且充滿不確定性。如此一來,讓人工智慧與人腦並肩作戰,不斷學習和模仿人腦的運作與成長,對收集到的資料進行比對、篩選、整合,最終拿出足以充當各級指揮官的人工智慧,統帥龐大的“軍團”盡情蹂躪敵軍就成了價效比最好,效率最高的方案。
這很合理。
從經濟學、研發風險、符合需求、配合戰略節點的研發週期等多方面綜合考慮,沒有比這更合理的做法了。
只是這個面面俱到、兼顧各方的選擇裡唯獨沒有對生命的尊重和敬畏。
誠然,戰爭中一切都是消耗品,兵器與人都是一連串龐大消耗清單中的一部分。在“為了勝利”的大義名分之下,沒有什麼是不可替換的,也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一邊指責帝國將國民當炮灰,一邊自己不斷招募並鼓動別人上戰場去送死無疑很虛偽,甚至是雙重標準和選擇性無視。但羅蘭還是要說,為了準備帝國主義侵略戰爭,為了實現一個瘋狂的目標,以神聖的名義行犯罪之實任誰都無法接受這種事情,幹出這種事情的傢伙應該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總之,現在先”
“不可以哦。”
一個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突然響起,讓人感到吃驚的是,聲音居然是從癱在地上的新型機裡傳出來的。
“沙拉曼達”的頭部感測器一陣轉動,隨著電子合成音的響起,幽深的紅光忽明忽滅。
“這可是帝國的重要財產,沒人告訴過你們,別隨便碰別人的東西嗎?”
“這話由你說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羅蘭蹙起眉頭,隔著金屬傳出的聲音顯得頗為冷淡。
“財團和帝國是怎麼起家的,別告訴我說你已經忘了。”
“哦?如果有哪一條法律不管是國內法還是國際法指出財團和帝國存在非人道的犯罪行為,我倒是很願意拜讀一下。能不能麻煩你指出來具體的法律條文和證據?”
“要不要連敢於定你的罪的法官和陪審團也一併準備好?擅長裝瘋賣傻的陛下。”
“這可是嚴重的汙衊,我任何時候都很認真。如果真有證據和相關的法律,我也不介意走司法途徑來處理你的那些指控。倒是你,一直在不實指控。我們熟歸熟,你這樣亂講,我一樣會告你誹謗。相信律師團們會很樂意陪你探討一下法學問題的。”
“有錢真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