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汙水橫流、惡臭撲鼻的下水道里,女孩們卻顯得有些安心。
呂德斯的下水道絕非什麼安全地帶,相反,這裡充斥著罪惡和暴力,人世間一切的罪行在這個猶如迷宮般複雜的地下王國隨處可見,人性的美好卻難覓其蹤。這裡彙集了流浪漢、失意者、放高利貸的、騙子、酒鬼、扒手、搶劫犯、娼妓、情報販子、違禁品走私者、情報工作者……被人世間唾棄的壞膿似乎全都流進了呂德斯的下水道,任何守法公民踏入這片罪惡之地後都不可能活過半個小時。
對兩個長相不錯的妙齡少女來說,她們本不應該踏足此地的。
可對擁有特殊身份的她們而言,偌大個呂德斯,這裡卻是為數不多能讓她們感到些許安心之地,只有在這裡,瀰漫在呂德斯空氣中的不信任、懷疑以及被監視的感覺才會少許稀薄一些。
呂德斯的下水道系統原本就極其複雜,財團當初在修建下水道系統時就留下了不少隱蔽暗道,到帝國建國之後,在呂德斯混不下去的人們各色人等紛紛湧入下水道,將這裡變成了一個巨大貧民窟,犯罪者的溫床和樂園。而各色情報販子和各國特工的加入導致這裡變得更加混亂。械鬥火拼是家常便飯,套麻袋打悶棍是每天的日常,槍戰更是隨時隨地都會爆發。為了在這片罪惡之地獲得些許安全空間,從個人、家庭到組織,生活在下水道的人們紛紛開始挖掘隧道和地下室,各種地下設施上下左右層層交疊,其複雜程度甚至超過了白蟻蟻穴,如今就算最初修建下水道系統的帝國工程師也不敢輕易進入這裡,一旦迷路,他們不見得比他們所看不起的人類更能忍飢耐渴。
也正是注意到這一點,各類不見光的組織都在這裡設立了據點,以避開帝國無處不在的眼線。
移開胡亂堆放的破爛——散發著黴味、包菜味、陰溝臭味的舊沙發、木工工具、汙穢地毯,後面是一道長滿青苔的石牆。“知更鳥”伸手摸索了一陣,扳動牆上的一個生鏽掛鉤,整面牆咔嗒一聲從中間裂開了。
整面牆都是由前國立學院的美術老師和學生用特殊燃料悉心繪製的(普通顏料在潮溼環境很容易掉色),就是拿到地面上也很難與真正的石牆區分出來,光線昏暗的下水道更不用說。為了增強偽裝效果還堆了一堆雜物。要不是“知更鳥”帶路,“夜鶯”怎麼也想不到這裡會藏著一條密道。
合上木門,“知更鳥”拉動木門邊上的幾根細線,門外傳來物體移動摩擦的聲響。原來外面那些雜物都有細線連線,進入通道關門後可以拉動細線讓雜物歸位,重新恢復偽裝。
透過一段曲折的小徑後,“夜鶯”終於來到了一間小房間,一名中年男人正在裡面等她。
“歡迎來到呂德斯,‘夜鶯’同志。”
中年男人伸出手,握住女孩的左手。
“我就是呂德斯支部負責人‘貓頭鷹’。”
“很高興見到你,‘貓頭鷹’同志。右手不太方便,很抱歉。”
藉著昏暗的燈光,“夜鶯”打量著自己此次行動的直接負責物件。
這是一個從長相到打扮很普通的人,可能是學校看門的大叔,可能是小賣部的老闆,反正就是那類丟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到的大眾臉。但有兩點令“夜鶯”印象深刻。
一是他的談吐、動作都很流利,顯然受過高等教育;
二是他的左手不但有力,虎口還有長期握槍形成的槍繭;
鬆開手,三人在房間中央的摺疊桌旁落座。
“一路上過來還順利吧?”
“運氣還可以,再遲點,就要被鏈狗們堵門了。”
“知更鳥”循著“夜鶯”留下的聯絡記號找上門,幫著“夜鶯”抹掉各種痕跡,連帶著使用瑪那的痕跡也設法去除,等到他們離開不到半小時,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的高階偵探就到了,雙方差一點就要撞上。
“我們的對手不簡單啊,留在現場的同志報告,社保局這次不但出動了老資格的辦案高手,還把專門狩獵魔法師的尖端兵器也拿了出來。”
“貓頭鷹”倒了一杯水遞給“夜鶯”,又取出一個杯子。
“就在你們趕過來這段時間,已經有三個隸屬不同組織的魔法師被狩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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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讓人不舒服的傢伙。”
法醫艾斯勒搖搖頭,套上手術手套,小心翻看著已經變冷的屍體。
死者是個二十歲的帥氣小夥,就算已死,依然年輕、英俊、多愁善感,然而他可能遭遇到了某種極度恐怖之物,以至於那張英俊的面孔嚴重扭曲到幾乎無法辨認原貌。即便是見慣了屍體的驗屍官和法醫也感到有些心悸、甚至有些同情死者。
到底他遇見了什麼,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將視線投向死者脖子以下的部分或許能得到答案。
抹布?
絞肉?
果醬?
肉糜?
那可能是任何一種由紅色、白色混合而成的物質,唯獨無法相信那是人類的軀體。
法醫們看過不少死狀悽慘的屍體,有殺人狂的傑作,有掉進機器裡的倒黴鬼,有溺水後被捲入船底,差點被螺旋槳砍成肉塊的可憐鬼。可眼前這具屍體……砍傷、燙傷、凍傷、碾壓傷、鈍器擊打傷、電擊傷、腐蝕傷……
行兇者絕對是個虐待狂,極度迷戀折磨別人的感覺,以至於將他知道的每一種傷害別人的方法都用在了這個男人身上,說不定還特意用錄音錄影裝置把整個過程拍攝下來,在受害者身上取走什麼作為紀念品。
然而暴行執行者就在他們身邊,既不是孔武有力、屠夫一樣的大漢,也不是神經質的男人,而是一介可愛的少女。
“下午1553,確認排除魔法師一名,頭部儲存完好,法醫正在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