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高利四世第二次品嚐到了徹底敗北的滋味。
沒有任何理由和藉口,不容辯解和反駁,就連悲鳴哀嚎都有氣無力——如此徹底的敗北。
其實,早在聖都在“第三次衝擊”的虹光之下崩塌時,他就應該認清自己乃至人類,不可能和那種甚至能決定物質形態和自然法則存在定義的怪物為敵。向更甚地震海嘯的天災舉起反旗,這甚至無法被稱為無謀,說成是自殺都會讓人覺得淒涼。
教皇和一眾幹部及諸多的信徒之所以能堅持走到如今的地步,而不是因絕望而崩潰或自殺,裡面的原因有很多,譬如錯判形勢,譬如代代相傳的慣性僵硬思維,譬如被逼到絕境後不得不拼死一搏的心態,譬如聖職衣不合時宜的成功帶來的過剩自信……但如果要說鑄就他們失敗的最大原因,恐怕“教會從未失敗過”這一條難辭其咎。
國家博弈也好,政治勢力紛爭也罷,甚至是教派之爭,說到底都是權力的遊戲。在以身家性命為賭注的賭局遊戲中,失敗即意味著死亡。能夠排除眾多競爭者,一路坐上宗教領袖的寶座,引領教會在紛亂的時局中游刃有餘。直到遇上李林為止,教皇和教會從未在真正意義上品嚐過失敗的滋味。
他們其實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在一路走來的過程中面對選擇時不斷迴避失敗的選項罷了。
當然,說“並不特別”也只是相對而言,畢竟,總能迴避失敗的人也只是極少數。能夠不拘泥於常識,面對突發狀況也能迅速轉換思路,在絕境中找到一條生路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不會輸”未必代表“勝利”。在人生的棋盤上展開權謀博弈的遊戲裡,只要沒死就不能確定敗北;也就是說——就算被逼到了極有可能敗北的困境裡,只要使出下一個手段的話,一切就不會在該處結束。
一旦認定自己輸了,敗北便確定無疑。
所以……朗基努斯之槍的敗北,還有之後面對“軍團”的蹂躪,人類束手無策的光景讓教皇感到茫然的時間極為短促。
當前最重要之事是儘快脫身。
想明白這一點,教皇猊下立即在心腹們簇擁下進入事前準備的地下密道。
只要還活著,總會還有機會,總會有“迎來轉機的下一次”。他們現在必須分秒必爭的離開這個滿是亡靈和死屍的地獄。幸好教會的影響力尚在,只要趕在尖耳朵們做出多餘的事情之前,儘快召集忠實追隨者,將教會核心骨幹力量潛藏入地下。隨著時間推移,教會將積蓄起比現在更加強大的力量,到那時,教會一定會成功,“人所支配的世界”一定會實現。
“到底還差了什麼,到底還少了些什麼……”
在黑暗狹長的甬道中快步疾行,勉強抑制住惶恐惱怒的大腦快速盤點著策略,幹部的候選人選,微微顫抖的嘴唇小聲叨咕著。
“對,首先要……”
“你想去哪裡?猊下。”
一個陰冷又輕蔑的嗤笑截住老人的自言自語。
“不行哦。鑽牛角尖可不好,你差不多也該學著死心了吧。堂堂教皇成為教會殘黨的殘黨,腐朽的老人成為組織覆滅後留下的最後一人。這笑話真不好笑,連笑點都找不到。”
婀娜妖豔的曲線輪廓自黑暗中浮現,隱匿在黑暗中,豔若虞美人,毒如罌粟般的笑容說到:
“少了什麼?還缺什麼?就算再給你們一千年時間,也找不到答案的。明明就是不可能,縱然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有結果。反覆持續滑稽的表演,最終只會展現出滑稽的樣貌。現在鬧劇結束了,表演滑稽戲的小丑也該退場了。”
“你……”
見識過眾多大人物,從眼前走過的窮兇極惡之徒也不計其數,面對各種危機亦不變色。
此刻,包裹在華麗外衣下的老朽軀體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