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娜的回答官腔十足,拿去當宣傳部文稿都沒問題,說不定妙筆生花的寫手們還會表達的更加義正言辭、大義凜然一些,就像傳說中那些剛正不阿的騎士。接著還會大力醜化拉巴爾特鎮長先生,從種族、血統、文化、歷史等多方面考證為什麼查理曼基層官員會是這麼一個玩意兒。最後透過對比論證亞爾夫海姆的各種優越性。
這種把戲早就被宣傳部和情報部玩爛了,但凡有獨立思考能力且願意去實際查證比對的人都能發現其中的偏差和刻意引導。不過日子不好過的查理曼人民正越來越吃這一套——特別是現實中某些官員常常表現得比宣傳裡更沒底線的背景下。
古往今來的叛國者、帶路黨們都信奉三條定理——“個人利益至上”、“別人能賣,我為什麼不能賣?”和“我很有用處”——不管時代和社會如何變化,這三條定律都會伴隨著這些人,促成他們一次又一次背叛、出賣,直到某一天帶著背叛者的標籤毀滅為止。然後新的背叛者會繼續前仆後繼的重複同樣的事情。
拉巴爾特鎮長也是其中之一。
諾娜說的那些,他或許壓根不當回事,或許只是當成一種欲拒還迎的偽裝。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既然對方並沒有表現出明確的拒絕——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理當乘熱打鐵抓住機會,不然別說將來,現在還在手裡的那些好處能不能保住都說不好。
“您看,長官。”
皮條客式的媚笑換成了慈祥和藹且帶著一點無奈和自嘲的苦笑,整個轉換過程沒有一點違和。
“村子裡所有的糧食都已經被軍隊拉走了,現在每家每戶平均下來一天只有一個粗麵包,有些連這都吃不上。為了讓孩子們能夠活下去,他們必須做出選擇。”
不得不說,拉巴爾特鎮長是個很不錯的說客,比起公職人員,他更適合去搞推銷。之前一臉厭惡的防衛軍士兵紛紛和緩了一些表情,帶頭的指揮官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或是沒興趣聽的意思。以溝通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嚥了口唾沫,鎮長繼續用略帶淒涼的語調說到:
“我知道,在各位尊貴的軍人們眼裡,這絕不是什麼可以被稱讚的行為。但是……我們也是沒辦法啊,如果再不採取什麼措施,在援助到來之前,村子裡就要先餓死人了。所以,最起碼先讓這些孩子有個著落……”
村長聲情並茂的演講著實感人,裝甲兵們開始小聲討論著該不該收留這些孩子,軍官們忙著制止騷亂的同時,也時不時用餘光打量那些瑟瑟發抖的孩子。唯獨諾娜繼續保持著一副淡然的神情,英氣勃發的面孔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麼。
事實上,諾娜正在拼命忍耐,她正用上全部的理智來剋制在那個肥碩腦袋上開洞的衝動。
高明的詐騙師和推銷員最擅長的謊言,不是假話,而是說真話——只對自己有利的真話。
拉巴爾特鎮長說的都是真話,但這只是真相的一半。且不說史塔西和陸軍情報部們已經把巴斯托涅及周邊地區的各種情況查了個清清楚楚,即使諾娜戰前沒有看到有關人口買賣的報告。看看孩子們的身體狀況,再看看眼前這個混蛋的肚腩,她大致上也能猜出來裡面有些什麼貓膩。之前只是急著執行任務,不想在這種該由內政部門負責的領域浪費時間,結果這個人渣鎮長還越說越起勁,客氣個幾句還開始蹬鼻子上臉了?他以為自己是誰?在和誰說話?
拉巴爾特鎮長全然沒有發現諾娜的情緒正在朝失控的方向一路滑去,他正沉浸在自己設定的“慈祥老爺爺”角色中不能自拔,以至於都沒看見諾娜開啟槍套,掏出了特配的鍍銀雕花手槍。
乒——!!
清脆的聲響生生截斷了鎮長的表演,冒著青煙的槍口頂在鎮長油膩的腦門上。
“鎮長先生,你說的夠多了,我們也聽的夠多了。”
“……”
能言善辯的舌頭打了結,牙齒上下撞擊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一股熱流順著褲襠一直流到腳後跟。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史塔西,你的那些破事我沒興趣去研究。但是如果你弄不清楚情況,自以為手裡有籌碼可以和我們討價還價——”
又是一聲槍響,子彈擦過鎮長的耳邊,隨即就是一聲女人般的尖叫。